从秦汉出土的简帛书信推测社会读写能力

邢义田：《老乡们，会写字吗？——对秦汉平民读写能力的再思考》（四）

我下面根据材料跟大家说一些自己的想法，当时的人是怎么学习、写字、阅读，怎么去书写一个地方文书，我们也看到这些出土的材料里面、典籍到底能反映多少，当时人员的素质，还有我也关切这些留下来的文字、材料上的书法，我来到长沙以后才发现，书法在这里是非常受到大家喜爱跟关注的，尤其是我们陈松长书法院长是名家，过去好多学者，尤其是日本学者，他们只注意文字上的内容，但是并不关注书法的好坏，书法的好坏其实可以反映他的文化程度，就是他是刚刚学习写字，还是已经非常熟练，或者他根本就是一个范本，比如我们看到急久篇、苍颉篇很熟练、很纯熟，但是我们也看到有一些，跟我们小学时候所写的字一样，笔划都非常不准确，极为潦草、生硬，其实可以反映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在学写字，学习的程度如何，都可以从书体看得出来，但是过去，大家并没有注意到，最后要说一下听跟说的文字，在古代社会有什么不同的意义，我们怎么去看待古代文字在古代社会的意义？

下面很快给大家看一下熟悉的，湖南龙山里耶秦牍、睡虎地秦墓出土书信，至少在县这一级，很少的地方是有读书、识字的，这是毫无疑问，但是我们要询问他们是有怎样的训练，让他们有读书识字的能力，大家可以看看上面的文字，在座有很多古文字专家、书法专家，大家可以看看这个书体、书法是生硬还是纯熟，可能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判断，我的一个感觉，这已经是相当纯熟了，这个是不是一个叫黑夫（音）的士兵，我们通过书信的内容，知道他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这个信有没有可能是他自己写的，或者是有人帮他写的？在古代有没有这种专门在帮人家写信的？我们要有证据，我刚刚的故事还没讲完，我父亲当时在地方连队里面，士兵都不会写字，他们要跟自己家乡的亲人联系怎么办？往往这些下层的军官是要帮士兵写信的，有家乡信来的时候，要帮他们读信，我有一个好朋友的母亲是一个知识女青年，她后来写了一篇回忆录，说当时在连队里、基层里，那些女知识青年除了要纳鞋底，还要给这些士兵写信，如果我的理解没错的话，解放军也是这样的，有好多写家信都要请人帮忙，我们就要问古代有没有这样的事情？你说这些人是代笔的？有没有人来干这个事？

刚才是写在墓土上的书信，这是写在帛书上的书笔，好不好？其实也是写得蛮好的，非常有趣的，我们就可以看到一个非常明确的，这封书信的最后有一行字，我把这行字放大，大家可以看到这行字的书写，跟这个信的主体、书法完全不一样，最有趣的是在这上面，还有“自书”两个字，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暂且不管这封书信的内容，最后一行字，特别说“自书”，他说这是我自己写的，特别交代了，他委托这个收到信的人要买双鞋子、刻个印章，最后交代一个事情，你们千万不要忽略我对你们的请求，字迹写得挺好的，特别写了这是“自书”，给我们一个很强烈的暗示，前面那封信不是他自书的，有一个很明确的证据证明，这封信是有人代笔的。

我们接着来看看当时的简里面，联系书写的情况，跟我们小学时候联系书写的情况非常像，这是我们在居延里面找到练习书法的一些简，当时的士兵有机会在军队接受教育，在台湾的军队可以接受这些教育，我们看到这些士兵，真的跟现在的小学生一样，开始是一笔一笔不断的写、练习这些笔划，有的根本不成字，很清楚是在练习笔划，毛笔掌握得好了以后，就写苍颉作书，最右边就写得非常幼稚，很拙，这是刚刚书写的，而这边是非常成熟了，这个可以非常清楚的告诉我们，大家知道汉朝的时候是一个怎样的社会，绝大多数的人口都集中在农村里，那时候99%的人都是农妇，虽然我跟他们是老乡，他们基本上是没有机会读书、识字的，反而是到军队当兵的时候，他们有了学习写字的机会，他们为什么要去学习读书、写字？因为军队里面要使用很多文书，如果他想在军队里面求发展的话，想要从一个普通士兵变成班长、排长，用今天的话来说，他基本上一定要学会读书、识字，军队就提供这样的机会，让他有机会去学习，所以我们就在边塞的遗址里面找到好多这样的材料，而这些习字存在的情况，不仅仅出现在边塞，还出现在长沙五一广场出土的简、走马楼简，可见这不是边塞的独特现象，即使是在内地，照样在官员里面，也有一些文书吏的接班人还在培训阶段，还在练习，古代是“以吏为师”，并不只是学习法律，而是最基本的、作为一个吏，你需要具备基本能力，基本能力最重要的一种就是会写字，懂得文书的格式，知道怎么去写一封文书，这种例子非常非常多，像这种例子非常非常纯熟，它分成了急就篇和苍颉篇，急救篇是写在一套斛上，这个字就写得非常成熟、老练，我个人认为这个斛其实是一个范本，写得相当成熟、老练，这是里面的一些例子，由于材料不是太清晰，我只是举一些比较清晰的给大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