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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农民工广东讨薪被拘 关一年后检方撤回起诉


来源:潇湘晨报

[摘要]湖南80后农民工王道渊和蒋金军,在讨薪过程中惹上大麻烦——法院认为两人虚构工资表,构成诈骗一审判刑3年半。李立青原本跟着蒋金军在工地干活,蒋金军被捕后,她在镇上帮人家卖肉,并抚养3个小孩,每天凌晨4点多出门,下午5点回家,月工资在2000元左右。

7月31日,娄底涟源,被关押一年后,蒋金军回到了家。对于先前的遭遇,他觉得不可思议。图/记者 陈正

两位湖南籍“80后”农民工王道渊和蒋金军,在讨薪过程中按劳动部门的要求提交工资清单,却惹上大麻烦——法院认为两人虚构工资表,构成诈骗罪,一审判刑3年半。

两人对这一结果不服提出上诉,7月28日,广东省揭西县检察院作出裁定,因为“证据不足,不符合起诉条件”,撤回起诉。

从看守所的硬板床回到家里的席梦思,王道渊和蒋金军却怎么也睡不着,对他们而言,这种环境的突然变化“太不真实”,继续追讨工资也仍是无法预期结果的事情。

王道渊:从看守所出来老感觉被人跟踪

从看守所出来后,王道渊有了心理阴影——他再也不敢去揭西了。

离开看守所的那天晚上,朋友为蒋金军和王道渊订了一个房间,两人吃夜宵一直到凌晨4点。王道渊总觉得有人在身后跟踪,到了宾馆也不敢睡觉,只要门外有任何动静,两人就会开门查看。

没带多余衣服他洗了衣服裸身躲进被窝

王道渊被拘留的时间是2013年2月2日下午4点多,揭西县当地派出所把他叫过去,说是协商工资的事情,不料等待他的是县公安局治安大队的民警。

他被带到揭西县公安局,民警出示了行政拘留通知书。他追问原因,得到的答复是:“组织农民工闹事。”

现在回想起来,王道渊发现这些早有预兆。2013年1月29日晚7点多开始,有男子随身跟踪王道渊,连上厕所对方也在门外候着。到了1月30日,他就被禁止离开派出所了。

拘留15天的最后一个下午,王道渊问拘留所的领导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对方表示,要打电话问一问。几分钟后,拘留所领导出现在王道渊面前,一起来的还有经侦大队的民警,王道渊被告知走不了了,因为涉嫌诈骗,他要被送往看守所。

在拘留所的这段时间,恰好是春节期间。王道渊没带多余的衣服,身上实在脏得不行。他把衣服洗了,赤身裸体躲在被窝里,等着衣服晾干。

“我只是为了讨要血汗钱,现在不但要不到钱,人还被关了进来,我还要担心农民工们是否安全。”王道渊说。

2013年2月16日下午4点多,王道渊被送进了看守所,有人问王道渊为什么被关进来,王道渊说是为了讨工资被控诈骗。对方哈哈大笑起来,并问王道渊诈骗了多少钱,王道渊一脸茫然,对方又是一阵大笑。

检察院说,人可以放,事情到此为止

刚进看守所的那个月,王道渊几乎处于隔绝状态——家人不知道他在哪里,父亲王伯元一度认为他是被人谋害了,好几次,王伯元端着饭碗没来由地就哭出声来。

“我那时候有仇恨的心理。”王道渊说。律师在看守所第一次见到王道渊时,王道渊双手捂面抽泣了十多分钟,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律师是唯一可以借助的人。

会见完律师,王道渊的心情又好起来,他坚信自己是无罪的。在去法院参加庭审的路上,他和蒋金军互相鼓励:“我们只是要工资,不会判刑,律师也说了无罪。”两人商定,哪怕是缓刑都要上诉。

在看守所里,王道渊每个月都会数有哪位亲人过生日,以此打发时间。农历二月二十八日是儿子生日,王道渊还在想着今年不能给儿子买礼物了。这时,拘留所工作人员过来告诉他案子判了,有期徒刑3年半。

王道渊蒙了,他反问看守所的人“怎么可能”,并提出要上诉。说这话时,同在一个看守所里的人劝他不要上诉,“他们跟我说放弃算了,搞不赢的。”

事实证明,王道渊的坚持是正确的。2014年7月24日,拘留所的人冲着王道渊住的房间大喊:“王道渊,你明天可以走了。”他探出头来,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二审都没有开庭。

紧接着,检察院的人来了,他们找到王道渊,表示人可以放出去,但此事到此为止。王道渊反问拖欠的工资怎么办,得到的答复是“劳资民事纠纷随便你们怎么弄,这个事情到此为止”——在王道渊的理解中,“这个事情”指的是申请国家赔偿。

家里一年半没人住了儿子几乎认不出他

7月30日,火车在穿过一个隧道后进入湖南境内,离家一年半的王道渊有点激动,他在心里默念:“家乡就在眼前了。”

上火车的头两天,他把释放的消息告诉了母亲易子顺。易子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所知道的是儿子被判刑3年半。

易子顺上次听到儿子的声音,已经是2012年腊月的事了。在进拘留所前,王道渊打电话给母亲,称自己被抓起来了。易子顺什么都没说,只问能不能回来过年,王道渊说:“我也想啊。”电话随即被挂断。

7月29日早上,易子顺从湘阴赶往王道渊位于长沙中南汽车世界的家里,把房子打扫干净,换了拖鞋,还买了个新床垫。此前,这个家已经一年半没有人住了。

家人们得到的消息是王道渊会在7月30日晚上8点多抵达长沙,8点10分和8点28分有两趟从广州南开来的列车抵达,都没有王道渊的身影。父亲王伯元急了,他一下蹲着,一下又站起来。

晚上8点45分,王道渊出现在人流中,易子顺控制不住,冲上去抱住他的腰,在人群中痛哭。

王道渊的儿子似乎已经不认识父亲了,他躲在出站口的一根柱子旁,在家人的提醒下才轻轻地喊了一声“爸爸”。“王道渊被抓后,孙儿变得非常内向,走路都低着头,连爷爷奶奶也不怎么叫了。”易子顺说。

在家里的第一个晚上,王道渊又失眠了,从木板床到席梦思,环境的变化让王道渊觉得太不真实,“就像做梦一样。”

蒋金军:能不能讨回工资,心里依然没底

7月30日下午,广州火车南站,蒋金军拿着检察院的《不起诉决定书》去办理临时身份证。身份证很快办出来了,民警拿着照片仔细比对,并用怀疑的口吻问蒋金军:“这是你吗?”

民警的怀疑是有道理的,眼前的蒋金军板寸头,又瘦又黑,而照片里的他有着明显的双下巴,富态十足——在看守所的一年多时间里,蒋金军的体重从170斤降到了140斤。

离开时还在想,他们是不是设了圈套

蒋金军说,在看守所里被提审时,民警要他认罪,“他们说即使是诈骗,也是诈骗未遂,应该是3年以下有期徒刑,认罪态度好,有可能是缓刑。”蒋金军没有同意。

另外,有人拿了两份工资表,要蒋金军签字承认是自己做的,再次遭到拒绝。

开庭前,辩护律师会见了蒋金军。按照律师的说法,这起案件没有问题,律师也做无罪辩护。蒋金军重新燃起希望,偶尔有机会碰见王道渊,蒋金军还不忘鼓励对方。

一审宣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蒋金军陷入“静默期”——没有律师会见,也没有人通知何时二审开庭。

转机发生在今年7月24日,与蒋金军“同号子”的人被释放,蒋金军委托看守所一位领导去问公诉人。没过几分钟,看守所领导兴冲冲地走过来说:“蒋金军,恭喜你明天可以出去了。”

蒋金军有点蒙,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看守所领导用严肃的口吻告诉他:“手续已经办好。”

7月28日星期一,这是原定释放蒋金军的日子。此前,蒋金军已经连续3个晚上没有睡觉了。清早5点多,他就起床了,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与“号子”里的人一一告别。

11点半,检察院的人还没有出现,蒋金军心里绝望了,“我想他们是不是在设计什么圈套,但我无能为力,只能等待。”

好在,蒋金军在中午下班前离开了看守所。走出大门时,刚经历了一瞬间轻松的蒋金军又陷入紧张,他根本不相信这么快可以放人。

村民以为他贩毒,妻子只能默然以对

7月30日晚上8点多,火车驶入株洲西站,家人安排的小车早已在站前广场等候。他们已经等不及让蒋金军坐大巴回家了,“我怕他又被人抓走。”父亲蒋余庆说。

当天恰逢蒋金军堂弟媳的生日,饭桌上,蒋余庆端着酒杯对饭桌上的人说:“先不管那么多,人回来了就好。”

蒋金军是家中独子,在他被关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只要逢年过节,家里都会被讨要工资的农民工堵住。大年三十那天,等讨要工资的人散去,蒋金军的母亲李清娥拍着儿媳李立青的肩膀说:“家里的负担很重,全部压在你身上了。”说完,婆媳相拥而泣。

2014年春节,是蒋金军唯一不在家的一个春节。蒋金军的叔叔送来5斤肉,一家人靠着这个过完了节,没有请客,也没有去亲戚家拜年。

李立青原本跟着蒋金军在工地干活,蒋金军被捕后,她在镇上帮人家卖肉,并抚养3个小孩,每天凌晨4点多出门,下午5点回家,月工资在2000元左右。

3个小孩中,老大下学期要上初一了,开家长会时,同学们的父母都到场了,老大问李立青:“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李立青无言以对,只好安慰说“快了”,“我得让他相信正义的存在,不能让他产生偏激心理。”

老二今年5岁,老三3岁,他们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会问妈妈“爸爸为什么会被抓走”。李立青没办法回答,她在手机里下载了筷子兄弟的《父亲》,孩子们想爸爸的时候,李立青就重复地播放这首歌。7月31日,蒋金军回家后,孩子们已能随着音乐唱这首歌。

对于家人来说,最大的压力可能来自村民们的评论。背地里,村民们认为蒋金军被抓是因为在外面贩毒,这种流言传到了李立青耳朵里,她没办法去跟村民解释什么,只好通过不停的劳作来排遣压力,这一年,李立青种了3亩庄稼、1亩蔬菜。

“衣服要穿烂,而不要被人指指点点指烂。”蒋金军说,他不满法院准予撤诉的结果。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判决,既然证据不足就应当由法院宣告无罪。

“一个农民不找任何关系,维权太难了”。他说,能不能讨回工资,自己心里也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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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谐]

标签:王道渊 蒋金军 撤回起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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