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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向世界的阁楼——浏阳算学社凭吊


来源:非常教师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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浏阳算学馆旧址

这是一栋典型的江南木质建筑。依山势,傍嘉木。楼系一进,厅居其中,左右三房。红墙,黛瓦,上为联牖雕窗;飞檐,翘角,侧立一壁青砖。 此屋曰奎文阁,始建于清道光二十三年(公元1843年),矗于浏阳一中校内,

这是一栋典型的江南木质建筑。依山势,傍嘉木。楼系一进,厅居其中,左右三房。红墙,黛瓦,上为联牖雕窗;飞檐,翘角,侧立一壁青砖。

此屋曰奎文阁,始建于清道光二十三年(公元1843年),矗于浏阳一中校内,与校内保存完好的孔子文庙,相望咫尺。

我们遇见这阁楼时,午后的阳光正照着21世纪的人间。

我们所看见的阁楼,与其说是历史的复原和重建,不如说是思想的缅怀与凭吊。

所有的空间,都是时间的遗址。奎文阁超越于任何凡俗建筑的意义,在于1895年从这些窗子里燃起的亮光,传递的消息,响起的雷音。

发生在浏阳算学社里的一切,都与一个只在人间活过33年的生命分不开。

他,就是谭嗣同。

走进修葺一新的阁楼中厅,迎面就是他那尊青铜雕塑。并非全身,而是他那颗硕大的头颅。眼晴里的凝重与憧憬,亦如文明与星光的永恒。

如果时光可以穿越至120年前,就在这个屋子,就在这个窗下,谭嗣同、唐才常、欧阳中鹄诸人为创建浏阳新算学社的热切议论,依然还回响在这个小小的时空。

1895年,谭嗣同正值人生而立。甲午战败,天朝梦断;于考据诗文、金石镂印间的这个年轻人,亦如忽然行至学术与思想的十字街头。“三十之后,新学洒然一变,前后判若两人"“地球全势忽变,嗣同学术更大变”。从此“究心泰西天文,算术,格致,政治,历史之学”。

境由心生,心实造境。他是这一年七月回到故乡浏阳的。此前,他在皇城北京,在康有为倡导的“强学会”周围,云集了不少天下志士。由吴铁樵引介,谭嗣同与名动一时的梁启超,一见倾心。

当时,梁氏所居的新会馆与谭氏所在的浏阳馆,相距咫尺。忧思与图存,让那些年轻的心热血沸腾。据梁先生日后回忆,他与谭嗣同,“每共居,则促膝对坐一榻中。往复上下,穷天人之奥,或彻数日夜废寝忘食,论不休”。“我们几乎没有一天不见面,见面就谈学问,常常对吵,每天总大吵一两场”。

可以想像,那些如火种一般的理想,当年如何辉映着那些青春的脸孔啊。每一个话题,皆如思想的涛声。关于教育、关于政治、关于军事与实业诸,一切都是刻不容缓的变革大义。

三十岁的谭嗣同,其才其识,其魅力、风骨和个性,无论在怎样的名流圈子里,都显得鹤立鸡群。帝师翁同和见过他,说其“高视阔步,世家子弟中桀傲者也。”与之有深交的梁启超更是惺惺相惜,他在给其师康有为的信中这样提及嗣同:“才识明达,魄力绝伦,所有未有其比,惜佞西学太甚,伯理玺之选也。”伯理玺者,“总理”之音译也。

这,是谭嗣同的天资,更是他三十年来的生命悲欣与人生历炼。他的勇于任事的性情,他面向新学的思想转捩,是晚清时势所造,亦是他生命的积淀与孕育。

嗣同少时,生母早逝,而继母待其刻薄。这令他“遍遭纲伦之厄”;14岁那年,少年谭嗣同随同父亲迁居甘肃,由杏花、春雨、江南而塞马、秋风、塞北。

那是他生命的一段传奇。

嗣同常于隆冬时节,携友出塞。飞沙走石之间,漫天雪舞之际,他们策马疾驰,并辔荒野。于人迹罕至之域,载饥载渴。这样的边地体验,给了书生血脉里充沛的豪情野性与淋漓的生命元气。他好中国古兵法,与大刀王五、通臂猿胡七皆为侠义挚交。20岁那年,他只身赴新疆,短暂任职于刘锦棠幕府。不久,往来于直隶、新疆、甘肃、陕西、河南、湖南、湖北、江苏、安徽、浙江,乃至台湾,以破千卷,行万里的姿式,纵横南北,考察风土,物色豪杰,有着那个时代年轻人难以企及的家国体验。

然而,他的胆识与思想,不在剑影刀光,也不在长路独行,而在他的思想与智识。他看见所有文化的黑,亦追随一切文明的光。他,始终站在唯新开放的那一边。

甲午海战的败绩,力挫国人虚骄之气。在武昌两湖书院,谭嗣同曾与唐才常、刘松芙反复商议,创办算学馆,亦曾致书数万言于其老师欧阳中鹄,“请废经课,兼分南台书院膏火大兴算学、格致”。

谭嗣同回到故乡后,在欧阳中鹄等人的共同筹措下,选址奎文阁,创办算学馆。

在“四书五经”的经学课程一统天下的时代,这一家浏阳新算学馆立于孔庙之后,犹如一个思想的隐喻立于林间。算学馆之开办,“实为湖南全省新学之起步”。

何以独钟情于算学?算学馆旧址的泥土里,依然生长着谭嗣同当年强国利民的理想:“小可为日用寻常之便益,大可为机器制造之根源,即至水陆各战,尤恃以测绘驾驶、施炮、准头诸法。中国之所以事事见侮于外洋者,正坐全不讲求之故。”

遥想一百二十年前,老迈的夜色寂静地在窗外笼罩,而这一座小小的阁楼,却兀自射出了一窗又一窗光亮。

那,是谭嗣同三十岁之后的精神取向,亦是一个时代心仪文明的方向。这个山坡上的平凡小屋,从一开始,就有了世界的朝向。

在浏阳创建算学馆的谭嗣同无从料想,他的生命会在三年之后成为唯新变法的青春祭奠。

1898年4月,年轻的光绪颁布《定国是诏》,唯新志士心潮澎湃。“天才卓荦,学识绝伦,忠于爱国,勇于任事”的谭嗣同被徐致靖保荐给皇上,成为“四品章京”之一。他七月初五由湘抵京,急风骤雨般的唯新变法坚持百日,旋以失败而终。光绪幽禁瀛台,谭嗣同拒绝避离。他对梁启超说:“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八月十三,“戊戌六君子”喋血菜市口,谭嗣同从容赴死。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一百多年过去,谭嗣同的灵魂是否还在他的浏阳故园凌空俯瞰?

站在浏阳算学馆旧址,忽而生出深深的敬畏。这一处朝向世界的楼阁,是不是苍天上某一个美丽的星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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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石凌炜]

标签:阁楼 朝向 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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