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州永兴蔡孝妇冢 扫墓人达湖南千年之最

3月30日，郴州永兴县一中，欧阳氏后裔在蔡孝妇冢前行礼、叩头、烧香。图/朱辉峰

谢武经湖南省文物局博物馆处原处长、副研究员。

时至今日，时过境迁，我们也许不再倡导蔡孝妇式的节孝精神，但其作为一种难得的文化遗存，有独特价值和意义，是我们生活中已留存实物不多的传统文化的见证。

普通人墓，规模不一般

如小山头，墓底直径50米，墓堆高20米

蔡孝妇冢，在郴州永兴县一中大操场旁，若如小山头，墓底直径约50米，墓堆高约20米，建墓时栽的古樟已有一千多年，四周绿树成荫，环境清幽。原墓前有《蔡孝妇祠》等古建筑，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拆毁。蔡孝妇冢现为郴州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永兴县志》记载：该墓主为五代时后汉人欧阳士端继室蔡氏。蔡氏为郴州宜章县麻田人，跟随丈夫从潭州（今长沙）返乡时，在永兴遇阻，丈夫遽然离世，她赡养、孝敬公公婆婆，抚养儿子长大成人，历尽艰辛。后公公婆婆去世，灵柩停在堂舍，蔡氏皆哀戚尽礼。其中一人去世时，邻居房屋失火，蔡抱棺痛哭，忽然风雨大作，全城幸免于火灾。人们认为是蔡氏的孝顺感天动地，上书朝廷呼吁予以表彰。蔡氏死后，灵柩停在便江（湘江一级支流耒水中游名）边。晚上突然电闪雷鸣，风雨大作，仙女送殡，六丁（道教中的阴神）卷土，而坟遂成。自此有蔡孝妇冢。

蔡孝妇的事迹，虽有神化成分，但她是一个真实的人，名蔡兰英，为宜章县麻田村欧阳氏四世祖欧阳士端的继室，后汉乾祐元年（948）去世。至今欧阳氏后人已达三万多人，遍布宜章、宁远、桂阳、蓝山、临武、新田及广东的连州、阳山、乐昌等地，还有三支在明代“湖广填四川”的迁徙中去了四川，据说也发展到几万人了。

北宋以来，官方及民间祭祀没中断

每年“春秋二仲月上戊日”，除了祭孔，还要祭祀蔡孝妇

蔡孝妇的墓，从后汉至今已有1000多年，就在她去世当年，皇太后懿旨敕封为“大汉旌表蔡孝妇夫人。”据乾隆《永兴县志》载：北宋元丰元年（1078），永兴县令为蔡孝妇“题旌建祠，春秋血食”；“明弘治甲寅（1494）佥事吴公（吴淑）立祠（墓前余地立专祠）祀之”；“崇祯壬申（1632）邑令倪公（倪祚善）设春秋二祭祭之（并重修孝妇祠）”。至清康熙年间，祠已破旧，官方又重新修饰，并与蔡氏子孙重整坟头、殿宇。清乾隆甲寅（1794），蔡孝妇后裔欧全念等又重修孝妇祠，县令侯国正作《重修孝妇祠记》。如此看来，从北宋开始，官方及民间祭奠蔡孝妇就没有中断。北宋时，郴州知州阮阅就有《孝妇冢》诗：“国史班班有旧闻，欲将重说与郴人。教知蔡妇潸然意，可比神仙噀酒神。”蔡孝妇的事迹，除了《永兴县志》、光绪《湖南通志》、嘉庆《郴州总志》、《宜章县志》等志书均有记述外，民间亦成为美谈。北宋以来，历代文人学士均有不少诗文赞颂蔡孝妇的美德。1949年以前，地方政府除了例行祭祀文庙、名宦祠外，还要祭祀蔡孝妇，定于每年“春秋二仲月上戊日（二、八月上旬逢戊那天）”，在孝妇祠举行祭典仪式。官方对此事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据说，清代中后期开始，宜章麻田即派人到永兴守墓，至今守墓人后代已达六七代，在永兴的守墓人后人有四、五十人。我们寻访到守墓人的后人欧阳玉香。她说，她已是第五代了，原来蔡孝妇冢前有蔡孝妇祠，还有很多房子，永兴一中操场附近的大部分也是蔡孝妇冢的地产，上面建有不少建筑。1960年，蔡孝妇祠拆了，土地、房产收归国有，守墓人被安排到合作社、人民公社，她本人做了莱农，现在做些生意。我们见她住在永兴著名的高楼大厦电梯房，且看她的精神面貌、言谈举止，肯定生活美满。她还说，现宜章麻田“发”出来的欧阳氏后裔年年来扫墓，少时几百人，多时来一千多人，均在每年清明节前的星期天，学生不上课时，前来祭祀。

行礼、叩头、烧香，然后离去

来自广东阳山，年年携家人来扫墓

今年3月30日，是清明节前的星期天，亦是今年欧阳氏后裔前来蔡孝妇冢扫墓的日子，我们特意赶到永兴。

当天上午9点多，我们赶到永兴一中。天下中雨，见陆陆续续有小车开进来，一批批人前来扫墓，行礼、叩头、烧香，然后离去。这些都是散居各地的欧阳氏后人。我们问一中年男子，他说来自广东阳山，年年携家人来扫墓，然后在郴州玩一玩再回阳山，“没有人组织，只知道蔡孝妇是我们祖先崇敬的先人，祖辈传下来要年年祭扫，其他这些扫墓的人不太认识”。10点钟左右，一支敲锣打鼓的乐队，随着前面抬着猪首、熟食、果品等贡物的队伍来到墓前，后面还跟着百多人的队伍。这是宜章麻田的欧阳氏后人的队伍，还有些是相约的邻县邻乡的欧阳氏后裔代表，每年都是他们主祭。

主祭仪式繁杂，有五个主祭师，全穿蓝色长衫，头戴古代师公帽。主要程序有奏乐、鸣炮、上香、点烛、烧纸、敬酒、读祭文，有一人要长跪墓前，不时起来后跪拜、叩首。有些程序我们看不懂。最后奏乐、鸣炮、全体人员不断向墓主人叩首。整个祭祀仪式大约半个小时。主祭时，雨渐小，气氛肃穆，人们对蔡孝妇的虔诚不亚于对神的虔诚，几位老人在旁边叙说，蔡孝妇就是真神。主祭结束后，还陆续有人来。

生活中留存实物不多的传统文化的见证呼吁纳入更高级别保护

蔡孝妇作为一个实实在在的普通妇人，去世已经1000多年了，前来为她扫墓、祭祀的人年年不断，过去是官府组织，现在是民间自发组织，这种实实在在的千年孝文化恐怕是湖南之最、全国少有。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代表了一种精神、一种美德、一种家风。中国传统文化，历来强调家风、家教建设，而又以孝文化为最，即“百善孝为先”，这恐怕就是蔡孝妇精神的核心价值所在。时至今日，时过境迁，我们也许不再倡导蔡孝妇式的节孝精神，但其作为一种难得的文化遗存，有独特价值和意义，是我们生活中已留存实物不多的传统文化的见证。

蔡孝妇冢历时千年，历经各种战乱而未毁，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和发展，以后更没有毁没的理由。它历来被列为永兴县的名胜古迹，目前已被公布为郴州市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基于此类特色孝文化文物当下已非常罕见，其稀有性日益突出的现实，我呼吁应将其纳入更高级别保护，让其受到人们的永远珍视和保护，传承给我们的子孙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