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槟榔十年得舌癌患者自杀 部分作坊自曝凭感觉制香料

制图/王珏

现在，一见到槟榔，长沙市民唐莲就忍不住泪水涟涟。2013年的第一天，身患舌癌的丈夫朱泽不堪病痛折磨，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44岁的生命。而在此前十年，他几乎每天要嚼四五包槟榔。

与唐莲有着同样复杂心情的，还有湖南本土的一家上市企业——汉森制药。4月下旬，因旗下明星产品四磨汤被曝成分含槟榔，是“一级致癌物质”，汉森制药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股价一度下跌5%。

一面是千万人的口中所好，一面是癌症魅影。这枚诱惑与危险包裹的槟榔籽，在湖南已有近三百年的产业史，当下却成众矢之的。一种热带水果为何屡陷致癌风波，是什么导致槟榔致癌？记者全程暗访槟榔的生产全过程，试图解开槟榔致癌的缘由。

悲情事件

嚼食槟榔十年患癌

患者新年第一天轻生

朱泽是长沙望城人，与妻子唐莲结识时身无分文，两人裸婚后经奋斗已在长沙望月湖小区买了一个小套间，并开了一家小商店，一家四口人原本生活得很安逸。直到去年年底，朱泽被查出患有舌癌。

一天清晨，唐莲醒来时发现爱人早已起床，打开房门，赫然发现一串钥匙留在门下，唐莲连忙跑去开灯，又发现一叠零钱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一张纸条的出现，让唐莲有了不详的预感，“孩子啊，好好听妈妈的话。老婆，这个家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而这一天正是新年的第一天。

朱泽的兄弟也放下工作赶了过来，一家人沿着湘江找了一天。晚上7时许，朱泽的弟弟接到警察的电话，“我们发现一个人上吊自杀了，口袋里有你的号码。”唐莲一家人随即来到事发点：在距家3公里一处废弃的房子内，朱泽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已没了任何生命体征。

为自己没能尽早陪同丈夫做口腔检查，唐莲至今仍懊悔不已。她告诉记者，丈夫朱泽生前喜欢嚼食伍子醉和老湘潭槟榔，在近10年里，每天购买四五包这种槟榔嚼食，近年来口腔出现溃烂并发生病变，先是不能接触酸、辣等刺激性食物。近两年来，朱泽的嘴巴开始经常性地肿痛。

“等到他口腔里全是溃疡，疼得受不了时，我们去医院做了详细检查，才知道得了口腔癌。”唐莲说。

为保住朱泽的性命，医生建议他切除部分舌头及咽喉。但这个建议被其拒绝，“他怕切了舌头之后就变成一个废人。”5月11日，唐莲联系三湘华声法援团，希望能获得媒体和律师的帮助，为丈夫的离世讨个说法。

记者调查

槟榔伤人，究竟毒从何来

嚼食槟榔究竟会不会致癌？如果致癌，毒从何来？5月10日，湘潭市易俗河，两辆载重数十吨的大卡车停靠在一家槟榔厂区门前。在这个湖南槟榔龙头企业汇集的经济开发区，每年都有上千吨槟榔干果从海南、广西等地流向这里，经过机器和人力加工后进入市场。

【检测】 槟榔干果

未见明显毒副作用

槟榔是否致癌，应先从槟榔干果身上发问。湖南省疾控中心曾就槟榔干果做过一次检测报告，检测以槟榔干果抽取的剂量为样品，对雄雌性老鼠进行了90天的灌胃喂养，结果发现大体解剂和组织病理未见与样品有关的异常改变，即样品90天喂养对老鼠未见明显毒副作用。

这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槟榔干果本身并不含对人体有害成分。所谓“槟榔致癌”的说法，至少在槟榔进入加工厂之前不成立。那么，槟榔干果在进入加工厂之后，又发生了哪些变化？

【自曝】 部分作坊

凭感觉调制香料

记者以加盟代理商的身份进入到湘潭市一家槟榔厂区，目击了槟榔干果的整体加工流程。槟榔干果进厂后，工人们会先对干果进行简单冲洗，然后放入塑料脚盆拌料。经过一段时间的晾晒后，工人们将槟榔放入加压锅炉蒸煮，再用卤水调香、点卤。而这其中，最神秘，也最不透明的就是卤水工序。

厂区生产车间的负责人向记者介绍卤水熬制过程：先将卤水熬制需待其氧化、沉淀再去掉杂质，加入饴糖、各类香精进行搅拌。现场，一名调制卤水的老师傅已开始忙活起来。“这一行我做了很多年，每个槟榔厂调香料都有自己的一套、很多厂调香料都凭感觉，放多少、能不能放也是靠摸索，产品投放市场如果销路不好就改”。当记者问及添加进卤水中的香料成分时，老师傅讳莫如深，“香料的构成比例对谁都不能说的，任何一家槟榔厂都视为机密。”

【质疑】 视添加剂为“机密”

受诟病

在调查中记者得知，一颗槟榔，从干果变成袋装槟榔，至少要经过泡制、切片、点卤、烘烤等四道主要工序。其中切片和烘烤只是对槟榔的物理形状的改变，而泡制、点卤则会使用到多达二、三十种香料添加剂。细分至不同口味的槟榔，香料添加剂的用量也各不相同。在每家槟榔厂，这些香料的比例都被以商业机密为由保密。而恰恰是这些缺乏透明度的添加剂成分，成为社会各界质疑槟榔厂家的原因。

随后，记者就唐莲质疑槟榔成分一事采访伍子醉以及老湘潭槟榔时，对方均以不方便为由婉拒了记者的采访。

专家分析

“槟榔本身只会带来物理损害

违规使用添加剂才是致癌祸首”

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口腔医学院翦新春教授：口腔癌、舌癌等一些口腔癌症与嚼食槟榔的关联在两方面得以体现，首先是化学损害，制作槟榔时违规使用添加剂直接导致病变致癌，其次是物理损害，槟榔是一种粗纤维，如果过量、长期、反复的咀嚼会因过度摩擦造成对口腔黏膜的伤害引发病变。

长沙市口腔医院牙周黏膜科主任吴昊：槟榔干果和甘蔗一样都是水果，都是硬纤维食物，可肯定两者都对人体无害，甚至有部分益处，就目前的病例来看，还从没发现咀嚼未加工的槟榔干果、鲜果而患上舌癌的先例。相比较而言，槟榔生产过程中违规使用添加剂是致癌的罪魁祸首。

建议

尽快从严修订生产标准

添加剂全部成分应公布

槟榔企业滥用、超剂量使用添加剂等行为曾多次见诸报端。 对此，全国政协委员、致公党湖南省委副主委胡旭晟曾在全国“两会”上提交了一份《关于尽快规范槟榔行业的提案》，吁请相关部门尽快出台细致严密的槟榔行业国家标准、在槟榔包装上公布槟榔添加剂全部成分。

“槟榔制作程序不规范，滥用添加剂问题突出。”胡旭晟表示，槟榔行业目前在国家标准上还是一项空白。现阶段为止，槟榔仅有湖南制定的地方标准。一些小企业、小作坊在槟榔生产过程中添加二十多种添加剂，有些添加剂甚至都未经质量认证。这不仅是对消费者安全的漠视，也是对整个行业的破坏。

呼声

莫让“劣币驱良币”

在槟榔业上演

湖南省市场学会副秘书长、湖南商学院市场营销系主任尹元元博士表示，“劣币驱逐良币”法则正在槟榔行业显现。在尹元元看来，如果不用更加严厉的生产标准来控制劣质槟榔产品的出现，一个可能出现的局面就是，严格按照相关标准进行生产的企业越来越少，在添加剂面前，大家主动降低标准，违规添加，最后不仅伤害了消费者，企业乃至整个行业也可能因此受到“中伤”。（记者 龚化 曾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