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位重量级专家支招湖南“十五五”

蟹黄

今天的“螃蟹”有点长，阅读需要花费更多时间，但值得一看。

省两会期间，红网遍访京湘两地专家学者为湖南发展建言，推出系列高端访谈《动能湘对论》获得广泛关注。全国两会期间，观潮君再次遍访京湘两地专家，其中包括3位院士和来自中央党校、中国社会科学院、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等顶级智囊机构的重量级专家，为湖南编制“十五五”规划支招，汇聚成“动能湘对论”第二季，敬请关注。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2025年是“十四五”收官之年，也是“十五五”蓄势之年。全国两会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指出，今年将开展“十五五”规划编制工作。

规划未来发展，搞清楚三个关键词至关重要：方位、方向、方式。

方位，即在纵向区间和横向大局中的科学定位；方向，未来的主要发力锚点；方式，即具体工作中的做法。

从今年春节之后算起，湖南涉及“十五五”规划编制工作的调研和会议多达11次，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2月14日，湖南省委书记沈晓明在长沙开展“十五五”规划专题调研并主持召开座谈会。（图源：湖南省人民政府网）

而湖南在密集部署中，多次强调“开门编规划”，即广邀专家学者、各行业人才为湖南发展建言献策，贡献智慧。

此次全国两会期间，红网“观潮的螃蟹”推出《动能湘对论》第二季，专访京湘两地15位重量级专家，为湖南“十五五”支招。

方 位

于湖南，需要找准在全国版图中的方位。

中共中央党校经济学部研究员周跃辉教授是湖南邵阳人，虽然长期在北京工作，但一直关注家乡的发展。

“‘十五五’期间，湖南作为中部地区的经济大省，要牢记习近平总书记的嘱托，锚定‘三高四新’美好蓝图，在推动中部地区崛起和长江经济带高质量发展中走在前列，担起经济大省真正挑大梁的责任。”周跃辉说。

中国工程院院士、机器人视觉感知与控制技术国家工程研究中心主任王耀南评价，“湖南科技创新在全国版图中具有‘战略枢纽、创新策源、区域协同’的独特定位”。

王耀南认为，“天河”超算、“北斗”导航、“海牛Ⅱ号”深海勘探等重大标志性成果，充分展现了湖南在国家重大科技任务中的核心支撑作用。

▲位于国家超级计算长沙中心的“天河一号”计算机。

从经济角度来看，2023年湖南的GDP排全国第九，2024年居全国第十。在益阳籍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高级研究员刘尚希看来，值得高兴的是，仍位列经济十强省，但2025年如何稳住？

刘尚希说，湖南人均GDP1.15万美元，居全国15位；人均可用财力排名，居第28位；湖南第一产业占比下降缓慢，仍接近10%，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这说明湖南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在打造“三个高地”战略方面，刘尚希认为，湖南的先进制造业、科技创新和改革开放定位高。

以改革开放为例，目前湖南的外贸依存度为10.6%（全国为21.1%），湖南外贸依存度相对较低可能恰恰是当前的优势。

▲1月1日，首列中老铁路万象——怀化东南亚水果自营直接进口冷链班列运抵怀化国际陆港。（图源：怀化日报）

国家信息中心未来产业处处长胡拥军也是益阳人，在他看来，当前及今后较长时期，湖南面临“标兵越走越快，追兵越赶越近”和“不进则退，慢进亦退”的考验。

如何破题？发展新质生产力是一个重要内容。

胡拥军说，从全国版图看湖南，湖南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一方沃土，大规模区域市场、大纵深经济腹地、相对完备产业配套、多样化应用场景、包容性营商环境，天然具备“大水养大鱼”“活水养大鱼”的优势条件。

具体说来，有三大优势：坐拥大科技创新平台、坐拥大市场产业生态、坐拥营商环境金字招牌。

▲湘江实验室。（图源：湖南省工业和信息化厅）

谈到当前的方位，从湖南永州走出去的中央财经大学中国互联网经济研究院副院长欧阳日辉说，数字技术与千行百业的融合向纵深拓展，全球呈现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融合发展态势。

在数字经济时代，“我们将平台企业的市场特点称作‘数一数二，不三不四’，即市场上总是头部企业占据绝对的市场地位。”欧阳日辉说，因此，平台企业要努力在相关领域做到头部。

方 向

认清了方位，还要找准前进的方向。编制“十五五规划”，就是明方向的过程。

中国电子信息产业发展研究院（赛迪研究院）总工程师秦海林曾在衡阳市挂职，上个月还参加了湖南省“十五五”规划编制专家座谈会，此次接受观潮君采访，他为湖南的“十五五”列了五个“向”：

向实筑基，筑牢高质量发展底盘，以国家重要先进制造业高地为牵引，推动传统产业转型升级与新兴产业集群化发展，夯实实体经济根基；

▲2024年10月31日，“江海号”盾构机在长沙下线，最大开挖直径达16.64米，是我国迄今自主研制的最大直径盾构机。（图源：央视新闻客户端）

向新布局，激活创新驱动引擎，聚焦“具有核心竞争力的科技创新高地”，推动科技创新产业创新深度融合，发展新质生产力；

向需激发，畅通双循环关键节点，优化消费场景与城乡流通网络，加速“湘品出湘”；

向山而行，推动全域协调共富，以长株潭联动湘南湘西山区，发展特色县域经济，推动“一县一业”差异化发展；

▲长株潭城际轨道交通西环线。（图源：中国交通报）

向外图强，打造内陆开放新高地，深化自贸试验区制度创新，拓展中非经贸合作等开放平台，建设“一带一路”内陆开放门户。

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高级研究员刘尚希也参加了湖南省“十五五”规划编制专家座谈会，他在接受观潮君采访时建议，湖南在“十五五”可逆向破局，从“追赶逻辑”到“规则重构”。

具体分为4个方面。数字化，从“技术崇拜”到“制度革命”；低碳绿化，从“成本负担”到“价值杠杆”；城市化，从“土地依赖”到“权利重构”；治理现代化，从“政策堆砌”到“系统重构”。

刘尚希建议，“十五五”时期，湖南不应在传统赛道上与沿海省份硬拼，而需以制度非对称性和要素非对称性（比如锑矿储能技术）开辟新赛道。

▲宁乡高新区是国内少数拥有完整储能产业链的地区之一。（资料照片）

中国工程院院士、湖南师范大学校长刘仲华认为，作为迈向2035年基本实现现代化的重要衔接规划，“十五五”规划意义重大、影响深远。“十五五”时期，湖南教育科技工作将迎来高质量发展的新机遇，科学合理的发展规划对教育水平的提质、科技创新能力的跃升等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张文魁看来，在“十五五”期间如何培育新增长极和新兴主导性企业，湖南需要好好筹划。

张文魁是衡阳人，他建议，湖南的新增长极，可以认真考虑人工智能+，即AI+。

▲2024年5月31日，在长沙雨花经济开发区的机器人产业集聚区，一家机器人企业的工作人员在调试重载叉举型机器人。（图源：新华社）

“有的人可能会认为，在AI相关产业发展方面，湖南并没有优势，难以赶上。这种看法是不对的，因为AI目前只是序幕，正剧尚未开始。大家都在起跑线上，那些领先者也只是在起跑区领先而已。”张文魁说，AI的衍生产业到底有什么、有多大，可能会超过许多人的想象，湖南不能在新一轮竞赛的起跑区就放弃比赛。

AI+创意对传统产业来说是很大的发展机遇，会催生很多子产业和细分赛道的中小企业，无疑是发展新兴集群的好机会。

湖南省政府原参事、湖南省委党校教授肖万春认为，湖南“十五五”规划需要重点把好两个主攻方向：对内要聚焦自身发展重点，向外要积极服务融入国家战略。

肖万春进一步解释，首先要持续聚焦发力“三个高地”建设，同时要以需求为导向，突出消费型产业发展的主攻方向。

比如，大力支持多层级、多样化、差异化的教育、医疗、生育、养老、文旅、低空经济的智慧化转型发展，打造“AI+非基本公共服务消费型产业”品牌。

▲湖南师大附中梅溪湖中学C2407思齐班作为实验班级，率先开启了人工智能与语文教学融合的创新之旅。

在服务融入国家战略方面，肖万春建议，湖南要加快推进长株潭“一城化”建设，同时优化提升“一核”与“两副”的融合力带动区域协调发展。

这与中共中央党校经济学部研究员周跃辉教授的观点一致，“可以预见，‘十五五’时期，国家的区域版图将会迎来重塑性的机遇，中西部的经济地位将会明显提升。湖南要强化‘一核’牵引，推进长株潭一体化高质量发展，促进全省城乡协调发展。与此同时，要深度融入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和长三角一体化发展，加强与海南自由贸易港合作，在深度融入国家战略中借势登高、借船出海”。

方 式

方式，说直白些，就是操作方法。不论多么宏伟的规划，都要落到具体实操上。

农业始终是湖南“基本盘”。全国人大代表、中国工程院院士印遇龙认为，在湖南农业现代化中，要重视“适度规模”这四个字。限制规模化养殖的无序扩张，建议大力发展家庭农场。

▲湖南省娄底市双峰县永丰街道风江村，农民在挑选红辣椒。（乃继辉/摄）

印遇龙还对湖南“十五五”规划提了三个具体的建议。

首先，启动畜禽健康养殖，推行畜禽健康养殖，解决饲料短缺问题。

“现在我们说粮食安全问题，实际上更多是饲料安全问题。”印遇龙说，所以建议“十五五”期间要重点推进饲料粮的研发，推进“饲料粮减量替代”，推动健康养殖、绿色养殖等等。

其次，加强新品种的研发，尤其是本土品种的培育。比如，要加强保护好和利用好湖南的本土猪种。

再次，推进种养循环、种养结合，解决养殖业的面源污染问题。比如，可以把养殖业的废弃物利用起来，改善土壤，增加有机肥。

▲新五丰公司生猪养殖现场。

创新是第一驱动力。对于湖南科技创新的发展方向，王耀南院士给出了四个建议：

一是集中力量打造战略科技力量，比如加速推进岳麓山实验室、岳麓山工业创新中心等“四大实验室”的提能升级。

二是全力突破“卡脖子”技术瓶颈。

三是积极构建“产学研用金”深度融合的创新生态。

四是持续深化人才发展体制机制改革，构建“顶尖科学家+领军团队+青年英才”梯次引育体系，打造内陆人才改革开放先行区。

▲岳麓山实验室农科院片区。

在推动科技创新、发展新质生产力方面，国家信息中心未来产业处处长胡拥军建议，湖南要在畅通科技-产业-金融良性循环中打通奇经八脉，重点是打造3支“湘军”。

以大科创平台建设、大科创攻坚计划、大科创孵化体系为重点，三位一体打造“科创湘军”。

以科技赋能传统产业转型升级、新兴产业培育壮大、未来产业前瞻布局为重点，三位一体打造“产业湘军”。

以“耐心资本”为导向建设科创金融体系，打造政府耐心投+市场放心投的“金融湘军”。

▲湖南金融中心。（石亮/摄）

为了进一步激发创新活力，全国人大代表、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副校长尹双凤建议，“十五五”时期，湖南需要从创新机制、产创融合、高校改革等方面着手，为高质量发展注入强大动力。

比如，推动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深度融合，在绿色智能计算、航空航天及北斗、生物种业、新能源及先进储能等9大领域持续发力。

高校改革方面，尹双凤认为，要提升高等学校办学适应性。以产业需求为导向，指导高校分层分类建设，提升资源配置效率，布局经济发展急需的学科专业，以人才培养体系对接产业人才需求，以科学研究方向匹配产业核心技术清单，推进教育链、科技链、人才链、产业链、创新链的深度融合。

▲株洲产轻型飞机亮相珠海航展。

“投资于人”是今年政府工作报告中的新词。中央财经大学中国互联网经济研究院副院长欧阳日辉谈到，湖南文旅产业火热，这与政府工作报告中“推动更多资金资源‘投资于人’、服务于民生”高度契合，湖南在培育更多消费新场景方面作出了积极探索。

“数字消费将成为新业态新模式的新亮点。”对于湖南的消费文化发展，欧阳日辉持支持态度，他甚至回忆起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尝到家乡味道、喝到家乡奶茶、看到家乡制造的喜悦。

他说，对于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必须要有年轻人参与，要懂得年轻人的独特需求。

▲游客在长沙市天心区太平老街打卡、游玩。（图源：新华社）

在区域协调发展方面，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农村发展研究所所长魏后凯说，湖南已进入从“长株潭一体化”向“全省域一体化”跃升的战略窗口期。作为全国区域一体化发展的先行典范，长株潭一体化已具备坚实基础，当前需以更高站位推进全省域一体化发展。

他建议将其纳入“十五五”规划核心战略，重点从三方面突破：

全域统筹发展。以长株潭为引领核心，发挥其示范带动作用，统筹全省基础设施、公共服务、产业链布局。

产业协同分工。面向全省构建一体化产业链体系，长株潭聚焦研发设计、总部经济、高端商务以及工程机械等先进制造业的高端环节，湘南、湘西发展具有优势的特色产业并承接相关配套产业，通过差异化分工优化资源配置。

建立新型帮扶机制。构建长株潭与湘西等欠发达地区对口帮扶体系，实现资源互补与全域共富，为全国省域一体化提供湖南经验。

▲2024年4月6日，游客到吉首市隘口村茶园旅拍采茶。（图源：吉首市委宣传部）

湘非合作，是湖南外向型经济的重要发力点。

北京语言大学校长段鹏说，作为中国唯一一所以“语言”命名的国际型大学，北京语言大学始终以文明互鉴为主要使命。

近年来，该校与湖南省政府及相关高校等加强合作，开展了多项富有国际影响力的人文交流品牌活动。比如，积极推动形成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重要成果性文件《岳麓宣言》、主办“共商合作 共创未来”为主题的岳麓大使论坛。

段鹏表示，在中非合作大背景下，面向未来，将在高质量推进中非语言互学与文明互鉴新机制建设、“走出去”“请进来”融合式教育对外开放新体系构建，数字教育共同体打造、青年交流范式创设等领域跑出新速度。

▲中非代表参观马栏山（长沙）视频文创产业园。（图源：全国青联国际部）

最近，“湘桂运河”成为热词。长沙理工大学智能交通与现代物流研究院院长卢毅是湘桂运河的推动者之一。他说，今年全国两会上，湖南代表团提出的全团建议中，就涉及将湘桂运河列入国家“十五五”规划，他看到相关报道后十分振奋。

早在2023年全国两会，湖南团就加快推进湘桂运河建设提出过全团建议。

卢毅建议，“十五五”期间作好相关规划并积极推进，早日打通2562公里的汉湘桂中西部第二条出海新通道，实现千百年来中国人民用运河联通长江珠江的伟大梦想，同时为湖南经济社会发展注入强大的新动力。

▲湘桂运河示意图。（图源：交通运输部珠海航务管理局）

多位专家在采访中，都谈到了湖南人要发扬湖湘文化中敢为人先的精神。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做好文化工作，不单纯是做文化，是要弘扬文化，把湖湘文化的精神激发出来。”岳阳人，第十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财经委副主任委员，国家统计局原副局长贺铿说，湖南的文化资源十分丰富，也具有很强的正能量，弘扬这种意气风发、奋发向上的精神，不怕经济搞不好。

曾国藩一介书生，带领湘勇扎硬寨、打死仗；左宗棠，年过六旬仍抬棺出征；谭嗣同在戊戌变法失败后，慷慨赴死。

▲岳麓书院。（周水生/摄）

“湖湘文化总结起来就是三句话10个字：敢为人先；霸得蛮；不怕死。”贺铿认为，湖湘文化的优势和特点非常突出，好好宣传，好好利用，可以大大激励今天湖南人的斗志，无论是湖南干部还是湖南企业家，一旦有了湖南人的精神，必然什么事都敢干，也什么事都能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