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其清也”——浏阳老城关的那些早餐店

开车经过浏阳恒大四期对面的安置区，发现一个“迷尔粉”的招牌，仔细一看，是家粉店。我顿时想起了高中时期浏阳城关镇新文路上的“迷尔粉”。

那时浏阳县城很小，新文路应该是重要的商业街。这里有电影院、文化馆、大草坪、溜冰场、冰厂。“迷尔粉”大致位置是现在浏阳世纪大厦下的步行街门面。

李锦荣 摄影作品

那时米粉没有工厂配送，都是店铺打米浆、做米皮，冷却之后在大砧板上切丝自制而成。这样的米粉，直接入口，米粉颗粒感和稻米清香呈现唇齿之间。

“迷尔粉”店面很小，但食客很多。碗里是骨头熬的汤，上面漂浮着一层香喷喷的猪油，运气好的话，兴许可以吃到一块肉皮或者一坨猪肉。切成丝的米粉被老板熟练地放进一个篾篓子，飞快地在热水里烫热，再倒进碗里，浇上一勺肉末，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浏阳一中斜对面是梅花巷。那时这一片老城区还没有被拆迁。后来知道这里有黎家大屋、刘家老屋，更远处有浏阳古八景的“鸿阁斜阳”和“鷃亭芳草”，但那时我们最熟悉的是这里有家“清梅小吃店”。

跟“迷尔粉”的臊子不同，“清梅小吃店”最好吃的是卤肉拌粉。青色碗底是一撮翠绿的香葱和芫荽、一勺鲜红的剁椒、一小块白色的猪油、几滴湘潭龙牌酱油，刚烫熟米粉放上几片卤肉，热气腾腾，一阵搅拌，香气扑鼻。

长沙银行的焦先生是一中的校友，他说，如果再淋上一点芝麻油和胡椒粉，一碗米粉，四五口就可吃个精光。焦先生说，小吃店的名字就是老板的名字。老板是位阿姨，姓谢。1990年代读一中的学生，恐怕没有人不知道“清梅小吃店”，后来，梅花巷和胡家巷被拆掉，谢阿姨也成了谢婆婆，于是城东新村有了著名的“谢婆婆面馆”。

现在浏阳早餐店的食材有米粉、小机面、手工粉、面条、扎粉、碱面，臊子有小炒肉、肉皮、拆骨肉、牛肉、甚至狗肉、甲鱼肉，免费小菜更是数不胜数，这种格局，在我的记忆里，就是源自城东新村的早餐店铺。

北正中路大约是指背冲对面，有个“鲁风削面馆”。鲁者，老板是山东人也。以稻米为主食的浏阳，北方风味的面食可以生存下来，自然有它的道理。我依稀记得，老板叫做王敏。面粉自己采购、面团自己加工、面片自己切削。

老板左手托住面团，眼观一米开外沸腾的大铁锅，右手拿着一把特制道具，刷刷刷十几=块面片准确落入水里，一阵翻腾之后，面片被捞进大瓷碗里。我最喜欢的是他们的鸡丝，汤汁浓郁、鸡肉成丝状，与面片合二为一，味道至今难忘。

后来，“鲁风削面馆”随风而逝，据摄影师陶先生讲，老板回老家了。老板临走之前，有位浏阳人拜师学了几个月手艺，但终归可能形似神不似，这正宗的山东削面再与浏阳无缘。现在浏阳城区的兰州拉面馆里也有手工削面，但与一半面片一半臊子的“鲁风”是两种风格。

新文路 三戈 摄影作品

山东人带着“鲁风”离开浏阳，老市委大门口右侧（现在大致北正西）有家川菜馆也不知所踪。夫妻肺片、麻婆豆腐、鱼香肉丝、蒜泥白肉，这些菜都做得很正宗。但让我一直怀念的是这里的抄手。

抄手是中国西南地区的一种面食，煮熟之后加入清汤、红油和其他调料一起蘸食。抄手和馄饨的包法不同，抄手包好后能看到明显的几道折叠，而馄饨只需要捏好封口就能下锅。我记得1996年左右，一个抄手的价钱是0.17元，我常点30个，老板去掉零头只收5块钱。麻辣鲜香一大碗，让人欲罢不能，走出店门口，头上出汗，嘴里冒烟，酣畅淋漓。

后来，这家川菜馆也不见了。我曾多方打听，没有获得任何信息。写到这里，我都禁不住吞口水了。如果这家店还在，我要起码再点30个，再品味一下红油里捞着吃的酣畅。

同学聚会时，戴先生说，读高中时在课堂上都很想酣畅地嗍一碗油水特别重的米粉，但拍拍自己现在的肚子，只能梦回少年了。那时浏阳一中管理不像现在这般军事化，校门只有一位老人家守门，进出校门也不要班主任的“手谕”，周末也不补课，所以我们常溜出校园游荡于城关镇大街小巷改善伙食。

人民中路浏阳剧院正对面，现在的新华书店隔壁，有家“汀兰酒家”，是饮食公司的下属企业。现在品味这个店名，真的觉得取名者很有文化，可能是化用了《岳阳楼记》里的“岸芷汀兰郁郁青青”。那时的我们只觉得这里的煎饺、春卷和“猫耳朵”特别好吃，米粉的量足，油水重，吃完之后浑身是劲，在教室上晚自习都觉得浑身暖洋洋。

后来才知道，餐厅的出纳沈姨是杨同学的妈妈。沈姨是个热心人，看到顾客多经常来帮忙。好心的她看到我们这群“饿痨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是给我们特别的加餐。沈姨现在早就退休，专心培养两个孙子，每次在楼梯间、小区里看到她，都心存感恩。是她多加一把粉、多舀一瓢油，慰藉了我们咕咕响的肚子。

杨同学说，我哩娘老子是县里的“三八红旗手”，还是县里的党代表。一位同学的母亲英年早逝。大年初一，这位同学在值班，沈姨特意走路送来一个红包，说“你冇得娘了，这是沈姨给你的压岁钱”。这位同学立马失声痛哭。

圭斋路 肖行敏 摄影作品

北正北路早餐吃米饭的“路庐”没开了，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红椒蒸新鲜肉了。八仙桥两分钟上菜早餐快手“步步安”里，水豆腐汤还是那个味。氮肥厂附近的“神岭”米粉，干辣椒粉、单一碎肉沫臊子，与北正路烈士公园对面的原“北岭小吃店”口味很相仿。

肖行敏 摄影作品

从老城郊区公所（现在的荷花信用社后面）出发，骑着老式永久自行车去上学，首先经过南市街的包子铺和油条摊，再经过售卖热绿豆稀的新文路冰棒厂，继续穿行过梅花巷的“清梅小吃店”，到达法国梧桐树掩映下的浏阳一中校门。

后来啊，解放路的馄饨店和金沙路的“李胖子”24小时营业，女儿读高中了，每次下晚自习，我都是在浏阳一中校门口接她，送她来这两个地方，一碗胡椒味的馄饨或者桂林卤粉，消除她一天学习的困乏。

一路的早餐店，成为指引我前行的路标，从年轻走到中年，从黑发走到华发，从一代人走到下一代。

来源：“晨风的字”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