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学家保罗·约翰逊：他讲述了人类尊严的故事

保罗·约翰逊（Paul Johnson）是一名多产的记者、历史学家、传记作家、演讲稿撰写人和小说家，是我们这个时代最著名的历史学者之一。他曾是一名激进的左翼人士，于1977年公开转变为玛格丽特·撒切尔和保守主义的捍卫者，并同时转变为英国文学界的分裂人物。2023年1月12日，在长期患病之后，他于伦敦的家中去世，享年94岁。

保罗·约翰逊是一位涉猎广泛、产量巨大的作家，他每天能写6000个单词。凭借和蔼可亲的散文风格和对自己观点的极度自信，他乐于对几乎任何事情做出强有力的判断，从中东错综复杂的政治，到他对上帝的个人追求。

作为50多本书的作者或编辑，他有时写作长篇历史（例如基督教、犹太教、英国、美国、20世纪中期、艺术），有时则写作短小的古代或更近的过去的名人传记（例如苏格拉底、耶稣、爱德华三世、伊丽莎白一世、乔治·华盛顿、莫扎特、拿破仑、达尔文、丘吉尔、艾森豪威尔、教皇约翰二十三世）。

他的写作更多地是为了大众读者，而不是为了专家的认可。他通过道德的视角来过滤自己广泛的阅读。作为一名历史学家，他回顾了维多利亚时代，对他来说，可读的散文和档案研究一样重要。而且，像那些老式的道德家一样，他喜欢等级制度。无论主题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家还是美国的幽默家，没有哪个时代、国家、宗教、政治家、事件、建筑、艺术品或音乐能够免受他的比较和排名的影响。

这些综合品质在约翰逊雄心勃勃的跨文化研究《现代的诞生：世界社会1815-1830》中得到了令人印象深刻的展示，该书于1983年出版，为此他收到了也许是他最好的、最不吝啬的评论。

其他著作，例如《摩登时代：从1920年代到1990年代的世界》（1984）和1100页的《美国人的历史》（1998），更具论战性，颂扬保守的经济政策和嘲笑自由派。尽管包括《基督教的历史》（1979）和《犹太人的历史》（1987）在内的几本书畅销，但评论通常会按党派划分。

作为一名记者，约翰逊多才多艺，可以根据许多不同杂志和报纸的篇幅限制和哲学偏见调整自己的观点。1981-2009年，他是保守党文学周刊《旁观者》（The Spectator）的新闻专栏作家；2001年以前一直是英国小报《每日邮报》的专栏作家。一直以来，他定期为许多其他出版物撰稿，包括《纽约时报》《每日电讯报》和权威艺术杂志《阿波罗》。

保罗·约翰逊于1928年11月2日出生于英国曼彻斯特，在大萧条时期长大。他的父亲是一位艺术家，在被任命为一所艺术学校的校长后，他举家搬到了斯塔福德郡特伦特河畔斯托克的布尔斯勒姆。

他在自己的第一部回忆录《消失的风景：陶器中的1930年代童年》（2004）中写道，从一个大城市搬到一个小镇，被他的母亲视为“从文明到野蛮的灾难性堕落”。

他写道，父母双方都有“对债务的恐惧”，这种恐惧遗传给了他们的儿子。他说，母亲和父亲都是罗马天主教徒，信仰也支撑着他，激发了他1996年的著作《对上帝的追求：个人朝圣》。当他13岁时，父亲突然去世。

正如他总结自己的成长经历：“贫穷无处不在，但十诫也是如此。”

约翰逊就读于位于曼彻斯特以北约35英里的耶稣会中学斯托尼赫斯特学院，然后是牛津大学的摩德林学院。在他的大学时代，在反传统历史学家A·J·P·泰勒的指导下，他遇到了许多影响他在伦敦生活的人物，包括玛格丽特·撒切尔。他以历史学荣誉学位毕业。

于驻扎在直布罗陀的英国军队服完兵役后，他加入了左翼杂志《新政治家》（New Statesman），先是担任巴黎记者，然后在1955年搬回伦敦后担任作家和副主编。同时，他还尝试了创作小说，出版了两部小说，《中间偏左》（Left of Centre，1959）和《快乐的英格兰》（Merrie England，1964）。不过两者都没有成功到足以让他重新思考自己的职业生涯。他于1965年晋升为该杂志的编辑，并一直担任该职位至1970年。

1970年的保罗·约翰逊。图源《纽约时报》

在接下来的十年里，他对政局动荡的英国正在发生的事情越来越感到震惊。在他看来，通货膨胀和失业的罪魁祸首完全是詹姆斯·卡拉汉（James Callaghan）和该国工会的工党政策。

1977年，约翰逊出版了《社会公敌》一书，攻击了1960年代的左翼知识分子伊万·伊里奇、赫伯特·马尔库塞等人。这本书从定居英国并在大西洋两岸塑造了保守和自由政治思想的维也纳哲学家卡尔·波普尔的角度写成。

同年，他从工党辞职，声称其领导人拥护类似于意大利墨索里尼的“社团主义”和“威权主义”哲学。他的背叛引起了轻微的媒体轰动。

与此同时，约翰逊发誓说，如果保守党选择玛格丽特·撒切尔作为现任首相爱德华·希思的领导人，他将加入保守党。

1979年玛格丽特·撒切尔当选首相后，约翰逊成为了她的顾问和演讲稿撰写人。2004年，他回忆说，她在牛津大学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不喜欢聚会，”他说，“她是一个自己做决定的人。”

保罗·约翰逊惊人的写作速度在20世纪80年代才有所加快。《现代的诞生》的叙述贯穿了英、美、俄、法、德及西班牙语国家的历史。这本1115页的书讲述了他对政治、艺术、音乐、科技和文学的有趣想法，还有拿破仑、戈雅、贝多芬、法拉第、玛丽·雪莱和其他几十人的客串。

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个明显的事实：“在1800年至1835年间，议会讨论了至少11项法案，试图将故意虐待动物定为非法行为。所有这些都失败了，而且大多以微弱的优势失败。”还有：“1730年，伦敦出生的孩子中有四分之三活不过五岁。到了1830年，这个比例颠倒过来了。”

1994年，他的一群美国保守派崇拜者出版了《保罗·约翰逊语录：他的机智、智慧和讽刺的专题汇编》。这本书按字母顺序排列，从“废奴”到“犹太复国主义”展现了他的语录。这本书摘自他的2000篇作品，其中包括1987年《旁观者》杂志专栏中关于“电视”的经典节选：“如果每个人都认为电视在销售商品、服务、文化、音乐、上帝、政治和时尚方面具有无与伦比的效率，那么为什么这个行业还在继续声称，它唯一不能售卖的是暴力？”

他的许多观点似乎意在激怒自由主义者和现代主义者，或者至少迫使他们质疑自己的正统观念。在1999年为《旁观者》撰写的一篇关于20世纪最伟大政治领袖的文章中，他将新加坡的李光耀和撒切尔夫人排在第一位，智利的专制独裁者奥古斯托·皮诺切特（Augusto Pinochet）仅排在第二位。稳定和经济发展是他衡量成功的标尺。

“我不相信有关纳尔逊·曼德拉（Nelson Mandela）的炒作，在他的怯懦统治下，南非直接触礁了，”约翰逊嘲笑道。

1992年，保罗·约翰逊在英格兰的家中。图源《纽约时报》

此外，他还表达了自己作为艺术家和男人对毕加索的厌恶，并宣称威廉·伦道夫·赫斯特（William Randolph Hearst）在加州圣西蒙的地中海复兴式城堡“可以说是北美最好的建筑”。他推广了被忽视的水彩画艺术，自己也刻苦练习。

从乔治·华盛顿（George Washington）到尤利西斯·S·格兰特（Ulysses S. Grant），再到理查德·M·尼克松（Richard M. Nixon），他对美国及其许多政治和军事领导人的长期崇拜，在2006年得到了回报——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总统授予了他总统自由勋章，这是美国平民的最高荣誉。

2006年，乔治·W·布什授予了保罗·约翰逊总统自由勋章。图源《华尔街日报》

但约翰逊似乎在评价自己国家的历史时最开心，尤其是在评价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们时。

他在2009年的传记中写道：“在20世纪所有的杰出人物中，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温斯顿·丘吉尔（Winston Churchill）对人类来说是最有价值的，也是最可爱的。写他的生平经历，读他的人生故事，都是一种乐趣。”

保罗·约翰逊逝世后，很多人发表了关于他的纪念文章。英国文化评论家西奥多·达尔林普尔（Theodore Dalrymple）说：“他的观点虽然有些变化无常，但表达起来却充满了接近教条主义的活力，尽管他的观点总是见多识广。人们习惯说，我们再也见不到像他们这样的杰出人物了。不管其他杰出人物的情况如何，保罗·约翰逊很可能就是这样。不太可能有人再以这样的知识和魄力来处理如此广泛的主题。”

美国政治家和作家汉斯·蔡格尔（Hans Zeiger）则写道：“他是上个世纪最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之一。约翰逊以他的文字表达方式、对历史人物的洞察力以及他在复杂的历史事件中提供清晰思路的能力赢得了全世界数百万读者的钦佩。最重要的是，在无数书籍和文章中，他讲述了20世纪及以后人类尊严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胜利与危险、胜利与悲剧的故事——约翰逊对个人自由的承诺使他成为了一名完美的叙述者。”

原标题：历史学家保罗·约翰逊：他讲述了人类尊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