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兰湘西草堂 感王夫之的朴素刚顽(图)
衡阳县曲兰镇,王船山故居湘西草堂的内景。组图/记者华剑
湘西草堂的外景
“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埋。”
如果要绘一幅气势恢宏的湖湘文化历史地图,再热闹也不会忽略衡阳县曲兰镇湘西村一个安静朴素的小角落:稻田层递的小山头,荆棘之中一块不起眼的形状像船的石头。
静水流深,近四百年前,斜风细雨中,王夫之手持雨伞、脚踩木屐,从破旧的茅草屋中走出,在雨雾朦胧中穿过乡间梯田,到这块石头附近,著书、思索,刮风下雨,烈日骄阳,几十年如一日。
“无可名之于四远,无可名之于后世,偶然谓之,歘然忘之。”这是王夫之对这块石头的描述,“船山者,即吾山也”,这座石船山,就如同他朴素落魄的一生。
衡阳县,曲兰镇,错落村落间的湘西草堂。这座远离城市的偏远山村,屋舍低矮朴素,四百年间难得地保持了安静。
近四百年前,居于此地山林深处茅草屋的王夫之,开辟哲学新乾坤,其“经世致用”的入世观影响了魏源、曾国藩、毛泽东等一代一代湖南人。“随着这 些湘军湘人在历史上注上浓墨重彩的画笔,再经由他们的大力弘扬,源远流长的湖湘文化才开始真正登上历史舞台。”船山文化研究者、省船山学研究基地首席专家 朱迪光说。
一文 人如其文,一生朴素刚顽
历史记住了王船山手持雨伞、脚踩木屐的寂寞身影。1840年,湖南人邓显鹤主持校刻《船山遗书》;后经曾国藩、曾国荃兄弟的努力,重新搜集和刊 刻了《船山遗书》;再后来郭嵩焘建立了船山祠……魏源、胡文忠、梁启超、谭嗣同、黄兴、陈独秀、毛泽东、蔡和森等人深受其影响。从船山书院走出的杨度,发 出了“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的呐喊……
《船山记》描绘的石船山,现在仍屹立于衡阳县曲兰镇湘西村附近。石船山,其实就是一块拱形大石头,嵌在山包的顶峰处,没有山泉林荫,没有清幽美 景,长满灌木和矮木松。历经岁月的考验,村里人说,它立在那里,与几百年前的情境所差无几。王夫之于此偏远的湘西村落隐居著学,直至逝世。
明崇祯年间,王夫之求学岳麓书院,师从吴道行。吴道行教以湖湘家学,传授朱张之道,较早地影响了王夫之的思想,形成了王夫之湖湘学统中济世救民的基本脉络。
明亡后,清顺治五年(1648),王夫之在衡阳举兵抗清,阻击清军南下,战败后退至肇庆,任南明桂王政权行人司行人,因反对王化澄,几陷大狱。 至桂林依瞿式耜,桂林陷没,式耜殉难,乃决心隐遁。辗转湘西以及郴、永、涟、邵间,窜身瑶洞,伏处深山,后回到家乡衡阳潜心治学,在石船山下筑草堂而居,便有了后世“王船山”、“船山先生”的称号。
朱迪光介绍,王船山在世时,默默无闻,耕种著书,和一介村夫无异,其实,他逝世后的两百年间,也鲜有人闻其名,“他的一生是朴素的,静水流深”。
至今,湘西草堂仍保留着王船山生前最常用的两件物品:一把雨伞、一双木屐。清军入关之后,王船山但凡出门,必头顶雨伞,脚踏木屐,取义“不沾清朝地,不共清朝天”,其一生穷困潦倒,著书向邻村好友乞纸,但至死不剃头,不向清廷屈服。
《船山公年谱·前编》记载,1644年,春正月,十七日李自成陷京师,十八日明庄烈帝殉……王船山闻变,悲愤不食数日,“作悲愤诗一百韵。吟已辄哭”。
“这种铮铮硬气,从久远的历史来看,有楚蛮之地湘人的性格基因,同时对后世敬仰王船山的湘人湘军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形成了湘人‘霸蛮’的文化性 格。”朱迪光说,人如其文,王船山一生朴素刚顽,铮铮硬气,恰如他自己所写下的《船山记》,“无可名之于四远,无可名之于后世,偶然谓之,歘然忘之”,没 有热闹和喧嚣,一生静默,“老且死,而船山者,仍还其顽石”。
一书 经此,船山学风风靡湖湘
王船山,其朴素唯物主义哲学思想,“经世致用”的入世观,影响了一代代湖南人。船山书院,走出了继承其思想的知识分子。乃至其甘于清贫寂寞的治学态度,不为权势利禄低头的铮铮硬气,至今仍时时敲打或麻木或犬儒的生者,叩问这个浮躁的时代。
——船山文化研究者、省船山学研究基地首席专家朱迪光
王船山,沉寂一生,死后两百年光阴,连其经世致用观也曾湮没于残酷的文字狱,相同的还有《船山遗书》的湮没无闻。直到1840年邓显鹤校刻之,这份宝贵的湖湘文化遗产,沿着石船山的顽石,慢慢地向外辐散。
距离石船山仅数十里地的双峰荷叶镇,曾国藩小时便耳闻了船山先生“手持雨伞脚踏木屐”的故事,并通读其著作《读通鉴论》和《宋论》,在历史观和政治思想方面深受其影响。
戎马疆场上,曾国藩下令搜集、整理、刊刻《船山遗书》。此书在1862年由曾国荃策划重刻,开工于安庆,完事于金陵,并于1865年正式出版。此后,郭嵩焘主持修复城南书院时,建立起船山祠堂。经此,船山之学风,开始风靡湖湘,被默认为湖湘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些学者以南宋胡安国、胡宏、张栻在衡山成立湖湘学派、创建碧泉书院作为湖湘文化产生影响力的起点。对此,船山文化研究者,湖南大学文学院党委 书记、副院长刘再华有自己的理解,他认为湖湘文化真正逐步走上历史舞台,产生全国影响,还是魏源、曾国藩、谭嗣同、毛泽东时代,他们都是船山学说的继承或 发扬者。王船山使得湖湘文化注入了“经世致用”的思想基因和积极入世的文化性格。
梁启超曾说,近世的曾文正、胡文忠都受他的熏陶,最近的谭嗣同、黄兴亦受他的影响,知识阶级没有不知道王船山的人,并有很多的青年做热心的研究,亦可谓“潜德幽光,久而愈昌”。
谭嗣同“为学专主船山遗书”,自称船山“私淑弟子”。他陈述自己的学术渊源,最直接的是王船山的“道器论”,他吸收王船山思想中否定君主“一姓之私”的民主启蒙因素,肯定“惟船山先生纯是兴民权之微旨”。
刘再华说,影响中国近现代历史进程的几次重要运动,均受到了王船山思想的影响,一方面,王船山“经世致用”的入世观和历史观为新的知识阶层所 用,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吸收扬弃;另一方面,随着湘人湘军走上历史舞台,他们对王船山的推崇使得湖湘文化扩散辐射至全国,所以,说近代湖湘文化经由王船山 开始登上历史舞台,“这是不为过的”。
一院“经世致用”的发酵酝酿
如今,衡阳东洲岛,古老的船山书院,初升的太阳掩映着绿树之间的四合院,红日碧水木阁楼,书院门口的古树常新。
湖南大学岳麓书院教授、中国书院研究中心主任邓洪波在其《中国书院文化史》中称,鼎盛时期,石鼓书院和船山书院的规模和成就不下于岳麓书院。
船山书院因祭祀王船山而建立,以其为先师,弘扬其思想,被誉为清末最著名的书院、湖湘文化文脉之一。书院由张宪和建于光绪四年。光绪八年,曾国 藩将家藏《船山遗书》捐给书院,后由国学大师王闿运任山长,从此声名渐显,岳麓、城南、渌江书院学子纷纷南下,一时兴起“学在船山”的现象。
朱迪光介绍,船山书院和石鼓书院是中国书院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正是以这两大书院为据点,船山思想得以从小范围辐射而走到推动近代湖湘文化登上历史舞台。书院的文化传承功能,使得船山“经世致用”的入世思想,一代一代,为湖南人潜在文化性格埋下注脚。
如今,在衡阳,对王船山思想的学习和研究热度,不下当年。衡阳学院和衡阳师范学院,有船山学社及各种研究船山思想的大学生社团,定期有船山诗会;每逢周末,很多游客划船去东洲岛,在农家书屋品一盅清茶,于清幽之中寻一方清净。
在朱迪光的心里,王船山对湖南人的影响远不止于此,除去“经世致用”和朴素唯物主义哲学思想,其甘于清贫潜心治学,不为权势俯首的铮铮铁骨,既为湖南人“霸蛮”的性格做了诠释,也影响了一代代湖南人,成为湖南人文化基因的一部分。
朱迪光说,王船山的形象越清晰,就越觉得他就是寂寞治学生涯里的知音和慰藉。“有媒体来报道王船山,最后出来的电视片却以王船山把儿媳葬于身旁 做噱头,做无来由的情感猜测和讨论”,朱迪光叹气,王船山的甘于寂寞、静水流深、铮铮铁骨,这些文化基因应该重新为人们所认识。
专家点评
《船山记》湖南精神最好的注释
《船山记》,是王夫之以山自喻;《船山记》,是王夫之一生的写照。
船山文化研究者,湖南大学文学院党委书记、副院长刘再华说,《船山记》入选九章,一方面是因为王船山思想对近代中国起到了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另一方面,更因为他的《船山记》,表达了忠诚、务实、胸怀天下的湖南精神。
王夫之以山自喻,“老且死,而船山者,仍还其顽石”,“吾终于此而已矣”。刘再华说,王夫之在《船山记》中阐述和表达了自己的理想,船山学说在 当时影响并不大,而在后来,对近代文化产生了重要影响。他的《船山记》,他“经世致用”的思想、潜心治学和不为权势所动的铮铮硬骨,是对湖南精神的最好注释。
船山墓地,安静的归宿
船山墓地一如王船山本人的一生,安静简朴。
沿着村间坑坑洼洼的小路走过去,船山墓地藏于农田菜地之间。三座坟茔,水泥圈砌。菜地之间,柏树青竹之下,便是他安静的归处。
记者走访时,墓地坟茔上,还留有清明时节邻近乡民为其挂清留下的剪纸;墓碑前,尚未燃尽的蜡烛倚在香火炉旁。
三座坟茔,中间为船山墓,北侧是其继配夫人之墓,南侧是其儿媳刘氏墓。王氏后代说,因其生前儿媳助其著书立说,船山先生感念其治学辛劳严谨,故将其葬于此。
船山先生安静了一辈子,湘西村民说,也算落叶归根,寻得了安静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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