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黑车难治 客管局：扣车罚款治标不治本
对话李智深：长沙市公共客运管理局出租车管理科副科长
陶卫：长沙市交通行政执法局副局长
许多人一直在问：长沙到底有多少“黑车”?似乎没人能给出一个哪怕模糊的数据。一名“黑车”司机则说：如果算上顺便载客的“兼职型黑车”，“可能有大几千”。2012年8月，长沙市交通行政执法局成立，100多人的执法队伍专职打击非法营运，一年时间查扣2000台次黑车。
破解“治黑难”系列报道第三篇，我们对话这个城市里营运车辆的直接管理者，看看他们有何破解之策?
一年查了2000台次黑车，极少有重复的
现状
理论上2013年长沙市出租车应保有8700台左右才能满足市场需求;公交车对客流的分摊率只有30%左右，按照行业经验，这个比率应该达到50%以上才算合理;出租车的运力只相当于公交车1/14，但对客流分摊率达到17%到18%，这个比率太高了。
潇湘晨报：外界一直有个疑问，长沙到底有多少黑车?
李智深：这个数字没有办法统计，而且无法界定：黑车是单指长期从事非法营运的车，还是包括偶尔顺路收费带客的私家车?2012年8月份之前，客管局12名执法人员，每年查获500到600台黑车。此后长沙成立交通行政执法局，专职从事打击非法营运，到目前为止已经查获2000多台次黑车，其中重复查获的黑车只占极少数。
长沙黑车真正“猖獗”，只是近几年的事情，以前公交和出租车基本能够满足市民的出行要求，基本没有非法运营现象。最近两年，黑车越来越多。
潇湘晨报：黑车猖獗，和出租车数量不够有关系吗?
李智深：不能片面地这样理解。的确，长沙近10年没有增加出租车，始终是6280台，今年7月底增加500台，这是长沙第一次增加出租车投放。长沙市出租车载客率通常在70%以上(即70%的时间里，出租车处于载客状态)，而行业认为出租车载客率若超过60%，城市应该增加运力。
以前我们和同济大学共同做了一次调查，专家认为2013年长沙市出租车应保有8700台左右才能满足市场需求，这是根据多项专业市场数据、城市需求量、城区面积、人口等指标测算出的，但这只是理论上的数据，没有考虑出租司机收入、公交车对客流的分摊率等许多问题。
目前长沙公交车从10年前的1000多台增加到3600多台，公交线路有130多条，但公交车对客流的分摊率只有30%左右，按照行业经验，这个比率应该达到50%以上才算合理。
潇湘晨报：能够通过增加出租车投放来解决问题吗?
李智深：这个问题很复杂，出租车投放量不是说增加就能增加的，要综合考虑出租车司机的收入、维护行业稳定。还要考虑长沙的交通状况，目前长沙中心城区面积过于集中，很多市民都发现，长沙交通拥堵时，中心城区很难打车，因为出租司机不愿意在高峰时段进入中心城区。如果盲目增加投放，不仅不会让市民更容易打车，还有可能加剧交通拥堵。
我们认为，出租车的定位应该是“特殊人群的一般需求，或一般人群的特殊需求”，就是说，出租车应该是普通市民在特殊情况下选择的交通工具，不应该成为大多数人的日常出行方式。出租车的运力只相当于公交车1/14，但对客流分摊率达到17%至18%，这个比率太高了。
过度处罚会增加执法与被执法的矛盾
举措
交通行政执法局去年8月7日正式挂牌，六个大队不间断巡逻;今年2月起，在汽车站、火车站、武广高铁站设了6个执法点;4月8日，联合18个部门在火车站开展大规模的打击黑车。
潇湘晨报：长沙这些年打击黑车有什么举措?
李智深：2012年8月，长沙市成立了交通行政执法局。在此之前，打击黑车的任务一直由长沙市客管局承担，而实际上承担打击非法营运的执法人员只有12人，成立了机动执法队，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在接到举报后再进行查处，很难形成日常性、不间断的执法。联合公安交警、城管等多部门的联合执法行动，成为打击非法营运现象的主要方式，但这种运动式执法最主要的作用实际上是“震慑”，只是造成一种声势。真正有效果的执法，还是要不间断地执行。交通行政执法局成立至今，有越查越多的感觉，主要是治标不治本，没有解决根本问题。
陶卫：很多人认为政府部门对黑车处罚监管得不够，其实是误解。我们局(交通行政执法局)去年8月7日正式挂牌，第一项工作任务就是百人参与、持续百天的打击非法营运“双百行动”，六个大队在车站、繁华地带不间断巡逻执法。
从今年2月份开始，我们在汽车站、火车站、武广高铁站设置了6个执法点，并派出2名专职人员对各个站点进行排查。有些车辆以旅游运输之名，实施非法班线运输，先用小车揽客再将客送到大巴车上，这样的非法营运点，排查了37个。4月8日，我们执法局联合芙蓉区政府、街道办、公安、交警、城管等18个部门在火车站开展大规模的打击，效果很明显。
潇湘晨报：黑车打不完，是否因为处罚力度不够?
陶卫：按照《湖南省城市公共客运管理办法》和《长沙市公共客运条例》，私家车从事非法营运罚款数额为5千元到3万元，一般情况下，罚款范围是5千元到2万元，少数职业黑车或者数次被抓、屡教不改的，才会顶格处罚。过度加大处罚力度，只会加剧执法者与被执法者之间的矛盾。
长沙市已出台专门文件，对不同部门在打击非法营运工作中的分工进行了明确细化，黑车的涉牌涉证违法行为由交警处罚、喊客拉客归公安部门、非法营运归交通行政执法局。
李智深：对于重点违法行为，罚款“就高不就低”，所谓的重点违法行为，比如套牌出租车，罚款3万元。执法部门对每台被抓获非法营运的车辆建立档案，抓获一台车后都会进系统查看，若屡次非法营运，处罚可能是2万至3万元。对一般的违法行为，比如有工作偶尔有带顺路客等行为，处罚为1万至2万元。
这笔钱并不是那么容易收上来的。“下线车”翻新后持假牌假证从事非法营运，早已成为公开的秘密，2万元左右买一台下线车，2个多月就能收回成本，即使被执法人员查扣，车主宁愿弃车，也不愿接受处罚。
处罚不单独指罚款 应从驾驶资格等方面综合入手
求解
打击黑车，执法环境难、取证难。处罚重不是单独指罚款，应该是多方面的执法行为，比如对车辆的行驶资格，对驾驶员的驾驶资格。规范和完善公交车出租车服务、发展城市大公交，甚至包括发展地铁，都是打击黑车的一部分。
潇湘晨报：“治黑难”究竟难在哪里?
陶卫：执法环境很难。执法队员穿制服去执法，黑车都不会停;不穿制服的话，就会有车主投诉钓鱼执法，这个说法并不对，我们没有威逼、也没有引诱，这个跟钓鱼执法是两码事。
取证也很难。以前有法官帮我们解释取证流程，按照最严格的做法，我们需要录下车主和乘客交易的声音、画面，还要当场查获，但现实中，我们不可能离黑车那么近取证，要完整的录音录像太难了。有时查获黑车，乘客却不愿意出来作证，执法人员又不能强迫。
在查扣涉嫌非法营运的车辆后，要成功对其进行处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以前有个司机，连续两次被我们查扣，他的妻子把小孩抱到执法局，要求免除处罚，不然就把孩子丢在这里不管了。我们没同意，她果然丢下孩子就走了，搞得我们哭笑不得。
其实很多开黑车的人，家庭条件比较艰苦，找不到更好的工作，靠开黑车来养家糊口。把车辆查扣、处以几千几万元罚款，他们当然不会坦然接受。这一点，我们是理解的。所以，如果确实有特殊情况，可以出具社区等单位的证明，执法局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减免。
潇湘晨报：既然不能盲目增加出租车投放，处罚黑车又治标不治本，“治黑难”这个问题是否“无解”?
李智深：其实不要片面认为打击黑车只是执法人员扣车罚款，仅仅加大打击力度，并不是最有效的整治手段，不管是扣车还是罚款，都是治标不治本。
加大处罚额度是一种手段，罚款只能起到微小的作用。处罚重不是单独指罚款，应该是多方面的执法行为，比如对车辆的行驶资格，对驾驶员的驾驶资格，与非法营运的行政处罚同时来处理。从根本上杜绝这种行为，不仅仅要在经济上加重处罚，还要从驾驶资格等方面入手。
2003年长沙市对出租车行业的规划中明确提出：2013年出租车数量应达到7500台。而目前这个数字尚未突破7000。这是一种滞后，交通总是跟着城市发展后面跑。也就是说不管你怎样规划，现实总是跟规划有一定差距。
所以，应该这样理解：规范和完善公交车出租车服务、发展城市大公交，甚至包括发展地铁，都是打击黑车的一部分。我们正在考虑从多个方面下手，比如把公交车线路设计得更合理，实现零换乘，或者免费换乘。在长沙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更方便通过公交车到达目的地。公交车更加方便后，自然会成为大多数人的首选。
就出租车本身而言，除了增加运力外，我们还在考虑引进技术手段，例如打车软件，就是市民有打车需求，通过软件进行呼叫，指挥中心会根据路面上出租车的分布情况，调配最近的车辆赶过去，市民只需要等几分钟，就能乘坐正规出租车。我们已经开始使用出租车线路牌，交班的出租车悬挂线路牌，能够搭载顺路的乘客，这也能解决一些问题。
[他山之石]
北京上调已经7年未动的运价。除了起步价、每公里单价涨，堵车等候时的收益也翻番，还会适当增加北京出租车的数量。增加双班车数量，实施双班车辆错时交接班管理制度，监督企业出车率，研究燃油补贴与司机出车情况和运营效率挂钩机制。统一了北京电话叫车号码，承诺建立统一平台，保证叫车成功率达到99%，鼓励人们电话预约用车。
“北京曾对出租车进行整合、改良计价器等，以前是一对一服务，现在是可以2个甚至3个乘客拼车分别打表，但这种方式并不理想。前段时间又有种说法，允许私家车‘顺风’，可以收油钱，但不允许盈利，但是这个(营运与否)比较难界定。”
——李智深
本报记者张祥 张树波 实习生江晓岚 长沙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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