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试点“治土” 出产粮蔬将带“土地证”
6月20日,浏阳市镇头镇,叶银舟一脸忧伤地回忆曾在湘和化工厂打工时的情景。
浏阳市镇头镇,村民向记者出示了尚未开封的药物。本版图片均由实习记者 李健 摄
【楔子】
土地无法疗伤
我们赖谁存活
无论黑烟污水,最终受害者都是土地。它受伤时,伤口隐蔽,疼痛难察。
2004年,北京修地铁五号线,两名工人挖土时晕倒。后经调查,那一带原来是农药厂。
此事被称为“宋家庄中毒事件”。它也被视为中国场地污染修复起步的标杆事件。
此后几年,各类环保公司蜂拥而动,试图占领高地,但受阻于政策、资金、技术等,国内土壤修复仍在起步阶段。
而作为粮食大省,湖南治土已在多地试点,长沙更是开全国先河率先推出土壤环保认证。
【声音】
“每年1200万吨粮食受重金属污染”
此前,全国土壤污染的调查结果,以国家机密为由迟迟未公布,仅有零星消息见诸报端。
2006年7月,时任国家环保总局局长周生贤透露:全国每年受重金属污染的粮食达1200万吨。
今年6月25日,环保部发布《中国土壤环境保护政策》称:土壤是污染物的最终受体。在重污染企业或工业密集区、工矿开采区及周边城市已出现了土壤重污染区和“高风险区”。
工厂空无一人,旧厂棚积满黑尘,像久病的老者,荒芜的大地下深埋衰老与疼痛。
6月24日,黄亮斌翻看着相机,眼睛久久地停在株洲清水塘园区内的一张照片上。
“企业是关了,土地如何疗伤?”身为湖南省环保厅法制宣传处副处长的他眉头紧锁。他说,这涉及到土壤修复的大命题,从全国到湖南,迄今都没统一方案。
一天后,第23个“全国土地日”,环保部发布《中国土壤环境保护政策》,土壤修复被列为重点,并明确修复资金的筹集方式。
而本报记者此后数日调查发现,当各地还在面对艰局时,湖南土地修复早已悄然起步。
小厂伤数百人,浏阳重拳治污
我省多地试点治土
土地呻吟不止,我省治土也早已试点。
7月8日,浏阳市镇头镇,我省的一个土壤修复点。
2004年至2009年,58岁的叶银舟曾在该镇双桥村的湘和化工厂打工,炼铟、炼镉、加药、灌包。
黑烟,污水,总能闻到股臭皮蛋味,曾让他惴惴不安。此后,两位工友患病去世,“一个烧锅炉的,一个洗桶子的,走的时候一身斑点。”叶银舟说起时一脸忧伤。
湘和化工厂污染在2009年爆发。当年8月,省环保厅定论:湘和化工厂违规炼铟,工厂废渣、废水、粉尘运输与堆存,均造成了污染。
之后,周边居民均进行了尿镉检测,数百人超标。化工厂被永久关停,法人代表被刑拘,居民获赔,2名环保官员被停职。
浏阳随后设立专项资金清土治污。2011年,湘和化工厂镉污染治理工程开工。此工程,也是湘江流域重金属污染治理国家级重点项目。
湖南省人大环资委副主任刘帅告诉记者,目前,株洲、衡阳、常德、郴州、永州等地正进行土壤修复试点,多是跟环保公司合作。
外地拖土种菜,四十米深井取水
土壤修复初见成效
在湘和化工厂原址,大门的水泥柱还在,门卫室内随意堆放着一些柴火,蜘蛛结网,灰尘满屋。
整个厂房已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堆得十几米高的黄土。爬上黄土堆,零星的树苗刚成活,一条导水渠将黄土坡切割成高低两块。
叶银舟说,这几年常有考察人员来,厂房已推倒,盖上了黄土,但具体效果肉眼难辨,“不过村里的土地好像还是不能种”。
公开资料显示,该处土壤治理投入不菲:2009年,浏阳市共投入960.8万元治理湘和化工厂厂区外土地,及其附近的土壤修复更是耗资2000万元。同时,近3000万元被用于镇头镇双桥村、干口煅村等31个村的土地整改。
负责该项目的环保公司称,湘和化工厂厂址范围内一米以内的土地被填埋,目前已达到了生活垃圾填埋场的标准。
此外,政府连续三年对尿镉超标村民跟踪监测,严重患者在湖南省劳卫所治疗,尿镉单项超标者则得到了维生素、钙片、凉茶等治疗药物。采访中,有村民向记者出示了尚未开封的药物。
82岁的村民刘凤梅说,丈夫死后,她凭火化证拿到了3万元补偿。63岁的彭桂清拿着自己的尿镉检测数据说,2010年是23 ug/ g,2011年是8.8 ug/ g,化验单上参考值为小于5 ug/ g。当地数据显示,目前,污染区内尿镉超标人数已降至261人。
他们的生活方式已然改变,叶银舟从外地拖来土壤种小菜,每年还能得到折合700斤稻谷的经济补偿。
如今,小村里的大部分耕地被承包给园林公司种树,但村民还得从四五十米的深井中取水。
近九成修复缺钱受阻,拉土方的公司都在抢项目
修复行业初现尴尬
浏阳治土的背后,更多土壤修复项目受阻于资金。有业内人士估计,所有土壤修复项目中,因为资金延期或停滞的几乎占90%。
长沙宏福环保公司执行董事谭福兵告诉记者,按“谁污染谁治理”的原则,土壤修复应由污染企业来做。现实的情况是,企业忙于关停并转、技术升级和员工安置,自顾不暇;开发商也不会花钱去买一块毒地;所以,土壤修复就落在了各级政府头上。
“政府也在四处找钱。”谭福兵举例说,株洲市清水塘工业区含重金属废渣综合治理工程2010年动工,原计划今年5月完工,但因资金缺位,3亿多的土壤修复项目停工至今。“听说是向世界银行申请贷款去了。”谭福兵说。
让他兴奋的是另一个消息,环保部此次《中国土壤环境保护政策》重点探索资金出路:将采取对污染企业征收污染税、受污染地块的开发商出资、政府拨款、向责任人追回,通过对逃避责任者罚款、居民集资、公益捐助、基金利息等形式筹得土壤修复资金。
但因为准入资质缺失,不具备条件的企业纷纷抢滩,土壤修复市场鱼龙混杂,靠关系拿项目,行业初期乱象层出不穷。
2012年,谭福兵参与南京一住房用地污染修复工程项目招标,评标结果排名第二,但最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当地公司中标。
事后,他找业主方交涉,得到回复:他们的垃圾填埋场做得很好。谭福兵有苦难言:难道说土壤修复就等同于处理垃圾?
“现在土壤修复有生物、化学、物理疗法等,有些要加入稳定剂固化重金属,有些要淋洗焚烧,都是很专业的领域,绝不像拉土石方那么简单。”谭福兵的一位朋友曾拿到山东一个1.3亿元的项目,但朋友私下告诉他,“撒石灰,3000万,完工。”
很多没有环境工程资质的建筑公司、土石方公司也常常能拉到活干,这让谭福兵深感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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