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驾驶和乡村振兴

凤凰网湖南讯 撰文|袁树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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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9日，国家智能网联汽车（长沙）测试区。

站在这片土地上，凤凰卫视记者章希看见了两副图景。

一幅充满了科幻色彩——自动驾驶汽车在公路上行驶、远程操控矿山卡车等待交付买家，科学家畅谈即将到来的无人驾驶时代。章希是倾听者之一，她随“聚集‘长沙软件业再出发’”粤港澳大湾区媒体团造访此地。

另一幅还是乡土底色，由农田、山林、劳作的农民等等元素构成。测试区所处的湖南湘江新区，2015年才成立。这里的一些乡镇和村庄，几年前才更名为街道、居委会，还保有浓郁的乡村风貌。

历史上的交通革命，不止一次重塑了城乡关系。轮船和火车的出现推动了工业革命，城市迅速壮大，继而引发了乡村的凋敝。汽车的普及，在西方发达国家率先推动了逆城市化，城乡关系逐渐趋向一种新的平衡。

如福特汽车前首席执行官马克.菲尔兹所说，自动驾驶汽车的出现，意义堪比“一百多年前福特汽车发明的流水线”。它将给社会带来巨大影响，也会再次改造城乡关系。

顺着这个思路会发现，湘江新区值得关注。它是一个正在崛起的自动驾驶产业新城，也是一片城乡融合发展的试验田。

凤凰卫视记者章希（右一）（图/杨成）

自动驾驶的原理不复杂

湘江新区的市区公路上，活跃着一批“阿波罗智行”Robotaxi(自动驾驶出租车）。

和人类一样，它们有观察道路环境的能力。人类靠的是耳目，自动驾驶汽车则依靠传感设备。

一辆Robotaxi的传感设备，包括1个激光雷达、2个GPS天线、2个毫米波雷达、9个摄像头。

激光雷达360度旋转，扫描周边的障碍物信息；摄像头，负责识别红绿灯和标志标线等；毫米波雷达，用于测量汽车和前后车、附近障碍物之间的距离；GPS天线，结合三维高清地图对车辆进行定位。

这些设备采集的信息数据，会传输给位于车尾的主机（通讯终端）。主机可视为机器人驾驶员，它对数据进行分析、运算、决策后，再把指令发给汽车。

这些指令翻译成人类语言是，“前方有弯道，准备转向”、“前方有行人横穿马路，减速，避让”……自动驾驶，因此得以实现。

每一辆自动驾驶汽车，都是一台移动的超级计算机。“网联汽车”的一大目标，就通过互联网把这些超级计算机连接起来，使之互为耳目。

比如，某辆车发现前方路面有坑，会给后面的车发出预警，“注意减速并避让”。后车因此具备了超视野的观察能力，这是人类驾驶员所不具备的，因而也能实现比“人开车”更高一级的安全性能。机器人驾驶员的反应也更快，而且不会酒驾。

许多车辆发出的单个信号汇总起来后，能让机器人驾驶员对所处大环境有个全面准确的判断，做到一些人类驾驶员做不到的事。

比如，以何种最佳车速可以一路绿灯，从而减少不必要的红灯刹车，以节约能耗。再如，如何提前选择最佳行驶线路，避免拥堵。

更安全、更省油、低污染、更畅通，是自动驾驶的四大显著优点。它们正好针对传统汽车带给人类社会的四大问题——交通事故频发、能源消耗严重、环境污染严重、城市拥堵严重。

自动驾驶的最高级别——无人驾驶，无疑终将走进人类社会。

长沙街头的一台Robotaxi。汽车传感设备观察到的道路信息，以图像形式在电子屏上显示，便于体验自动驾驶的市民理解（图/张文婷）

无人驾驶，还有多远？

回答这个问题前，先看自动驾驶发展到了哪一步。

业内普遍采用的SEA（美国汽车工程师协会）标准，把汽车自动化分6个级别，从L0—L5不等。

L3级，已经迈入了自动驾驶的门槛。汽车能够自主完成常规行驶，驾驶员可以长时间不触碰方向盘，但他得做好在紧急状况下接管车辆的准备。国内外很多车企，都宣布已有能力实现L3级的量产。

L4级自动汽车，在各种紧急状况下（比如车辆出现系统故障）也能自主脱离危险，不需要人类干预。

在汽车功能上，L4级和L5级已经非常接近。二者的区别，主要在于适用场景的范围。

L4级只能在一些环境简单的场景下做到无人驾驶，比如高速路、快速路。在情况复杂的市内公路上，它还不能让人完全放心。

L5级，则是全场景覆盖。汽车能自行通过任何路线开往任何地点。人上车后，只需要设置好目的地，就可以安心读书、看电影或睡觉。

一些传统车企和高科技公司，目前已推出了L4级自动驾驶汽车。“阿波罗智行”，就是其中之一。

在L4迈向L5的过程中，传统车企和高科技公司的理念有分歧。

前者主张逐渐过渡，仍给人类驾驶员保留了座位。

后者更希望一步到位。谷歌的表现就很能说明问题，它在2014年推出的L4级原型车，把方向盘、刹车和油门踏板都取消了。

普华永道的一份分析报告预测，第一批量产L4级汽车会在2025年投入使用。《智能网联汽车技术路线图》则提出了更为乐观的计划——到2025年，中国自动驾驶汽车产业规模达3500万辆，L4级汽车的市场占有率达到15%。

《智能网联汽车技术路线图》，由清华大学汽车系主任、中国智能网联汽车产业技术创新战略联盟专家委员会主任李克强牵头制定。它被视为中国自动驾驶汽车行业的重要指南。

按它的计划，2030年中国自动驾驶汽车产业规模将达到3800万辆，严格意义上无人驾驶汽车（L5级）的市场占有率，接近10%。

如果现实跟得上计划，中国将在2030年初步踏入无人驾驶时代。

在此基础上，我们可以进一步憧憬全面无人驾驶时代。

无人驾驶将推动“市民下乡”

在全面无人驾驶时代，汽车的形态和功能，比起今天会有明显不同。

外观上，它可能是一个移动的胶囊或盒子。车内，方向盘、后视镜等碍手碍脚的部件都消失了。座椅变得智能化，能按人们的需求，自动组接出床、办公桌等形态。

在虚拟触屏、柔性材料等技术的帮助下，人在车里可以不受干扰地工作、学习或睡觉。汽车，变成了一个移动的家、课堂或办公室。

通勤路上还能保持同样的学习和生产力，家离学校或办公室近不近？就不那么重要了。

越来越多的人会搬出城市，到乡村居住。乡村最大的一笔财富——好山好水好空气，将因交通革命充分变现。

这个过程，有点类似于美国等发达国家经历过的人口逆城市化。

20世纪中期，美国的城市化率已接近70%。大城市的拥堵喧闹，让一些美国中产难以忍受。政府鼓励他们去郊区定居，公路网络的覆盖和汽车的普及，则充当了关键推手——很多家庭都有两台以上的车，住到郊区，每天开车去市区上班，也挺方便。

大量人口的流入，深刻改变了美国城郊乡村的面貌。很多似城似乡的卫星小镇兴起，城乡发展在一定程度上趋向均衡。

希迪智驾，湘江新区的一家自动驾驶汽车公司。逆城市化，会让很多类似的高科技企业迁入卫星小镇（图/希迪智驾）

值得期待的湘江新区

从目前的城市化进度看，中国城市化率将在2030年前后达到80%。

按国际经验，“80%”是城市化转向逆城市化的关键节点。

届时，自动驾驶或无人驾驶汽车，也将中国逐渐普及。它们在中国逆城市化进程中的推动作用，可能会比传统汽车之于美国更有力。

原因如前文所述，人在车中仍能工作、学习或休息，通勤时间不至于浪费，人们不在乎住得离办公室更远一点。如果政府愿意加强城郊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甚至直接兴建卫星小镇，会有更多城里人加入“下乡”队伍。

完成上述分析后，我们把目光拉回湘江新区。

这里有综合水平在全国排名靠前的网联汽车测试区。它分为城市道路场景、乡村道路场景等5个功能区，目前已经为48家企业的186台自动驾驶汽车完了近3000场测试。阿波罗智行、长沙智能驾驶研究院等机构，也落户在湘江新区。

自动驾驶所需要的基础设施，在湘江新区也有了一定基础。其中最重要的，是5G网络。

一台自动驾驶汽车，每天要生产并传输几十个TB的数据，自动化程度越高，数据量也就越大。它们的活动范围内有5G网络覆盖，才能充分发挥其自动驾驶能力。长沙计划在2020年底把5G信号基站增加到三万个，其中相当比例会分布在湘江新区。

湘江新区，也是城乡融合发展的试验田。

它囊括的1200平方公里土地上，规划了“一个主城区、三个新城副中心、多个卫星城镇”。这些卫星城镇，承担了联动城乡的责任。在自动驾驶产业的加持下，它们会演化出怎样的形态？又将如何重构城乡关系？值得期待。

长沙智能驾驶研究院研发的智能重卡。自动驾驶，在商用卡车领域有广泛应用。（图/长沙智能驾驶研究院）

关于未来的预测】

最后，让我们打开脑洞，预测一下自动驾驶和中国乡村的未来——

2030年，中国汽车数量达到了峰值，有3亿多辆车在路上跑。其中20%是自动驾驶汽车，10%是全自动的无人驾驶汽车。

这些高度智能化的汽车，借助5G网络实现了相互间的思维透明。它们和基础设施（比如交通信号灯、存储在云端的三维高清地图）之间，也是思维透明的。路上的一切信息，都以光速在这些机器大脑中互相传递，帮助它们提前预知、科学决策。

它们其实不需要交通信号灯，那是为人类准备的东西。人类驾驶的传统汽车，在它们眼里是一群难以琢磨的野蛮物，经常制造麻烦。

两类汽车的冲突难以调和，催生了一个社会议题：要不要立法削减传统汽车的数量？

2035年，博弈早就见了分晓。传统汽车数量减少，自动驾驶汽车成为路上的主角。新的议题出现了：要不要立法限制传统汽车的活动范围？要不要取消红绿灯、行驶线等交通标志？

2040年，传统汽车只在少数“保留地”才能见到，路面上跑的都是无人驾驶汽车。政府开始限制私人拥有汽车，转而扶持共享汽车。因为私人汽车意味着“每天行驶两小时，其余时间都在停车场里”，实在太浪费了。

随着私人汽车的大量消失，中国汽车保有量缩减几百万辆，约等于2020年的1%。道路变得更畅通，城市也因停车场的减少节约出大片土地。人们出行的主流方式，是在线呼叫一辆共享无人驾驶汽车。

这场划时代的交通革命，再次改变了城乡关系。

远离城市的乡村基本都消失了，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没有消失的农村，合并成了一个个卫星小镇。

这些小镇可以称为“乡村城市”，既有乡村的绿水青山和干净空气，也有现代化的生活和产业。

小镇上还有农业。但那个时代的农业，已和工业高度融合，单位面积生产力远胜于今天。

农民成为受人尊敬的职业，只有具备相当文化素养和职业技能的人，才能胜任。小镇上的农民和居民，几乎都是曾经的城里人。其中相当部分是富人，只有他们才买得起私人汽车。

三农问题不复存在。乡村振兴，已是一个历史口号。

（本文充分参考了柴占祥等人的著作《自动驾驶 改变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