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湘江边长大 最怕听到“要防汛了”

原标题：湘江边长大，最怕听到“要防汛了”

1994年，岳麓山公园管理处职工在长沙龙王港(望月湖段)进行抗洪抢险。组图/胡滔滔

1994年，岳麓山公园管理处职工在丰顺垸砍树泄洪。

1998年，洪水过后，岳麓山公园管理处职工在橘子洲清淤。

又到了雨季。每次暴雨连连，湘江水涨，许多人的心就提了上来。我也一样。

在长沙湘江边洋湖垸附近长大的我，水患这件事，从小就伴随着我的生活。

每年到了五六月份，雨就下个没完。因为要走路上学，记忆中春天总是湿漉漉的，不是衣服就是鞋子湿了。当然，比起湘江的洪水威胁来，这都只能算小事了。

小时候，最怕的就是这个时节。一听到“要防汛了”这样的字眼，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文/何敏

上世纪九十年代湘江边灯火通明的夜晚

如今湘江新区的绿肺——洋湖湿地公园一期的中心地带，有一片很大的水域，一到夏天荷花盛开，美不胜收。

其实，洋湖湿地公园建好前，这里曾是一片洼地，属当时的坪塘镇连山、靳江、洋湖三个村的交界处。我家正好处于这片洼地，距离湘江的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远。

洋湖曾是连年水患之地。2000年前，每到防汛季节，千亩洋湖垸，主要受靳江河涨水威胁。靳江河不算宽，但防洪设施老旧，一到雨季就容易形成水患。

我家位于湘江边，在洋湖垸外围，主要受湘江涨水威胁。上世纪90年代，湘江大堤没有现在高，更没有现在稳固。大堤是一条土堤，路面很窄，坑坑洼洼，后来修过几次，在路面铺了柏油。

每年初夏，都有最紧张的几天。一到湘江涨水，接近洪峰，父亲晚上就要和邻居们一起出去巡堤。防汛是大事，每家都要派出人手去巡湘江。

湘江岸上架起一排排电灯，我站在院子里，远远就能看到，岸边整晚灯火通明。妈妈和我们几个小孩守在家里，晚上是睡不着的，那时候没有网络，所有的信息只能来自邻居们的讲述或者看电视新闻。

父亲在外面守堤，我们就整晚守在电视机前看新闻。

1994年，一家人分开避难

印象中，有两次真正感受到了洪水的逼近。

一次是1994年的6月。还在上小学的我，感受到了家里的紧张气氛。爸爸整晚出去防汛，白天一回来，就和妈妈忙着转移家里的物品。

当年湖南普降暴雨，长沙受灾十分严重。随着湘江长沙河西丰顺垸的溃堤，洪水涌入现在的阜埠河路一带，靳江河堤以北的长沙城郊成了一片汪洋。

资料显示：当时长沙湘江沿岸大部分被淹，包括主要街道在内的150条街道进水，20多万居民受灾。长沙河西郊区丰顺垸溃堤后，垸内六村一场一片汪洋，财产损失达1亿多元。

“河西郊区垮堤”的消息传来，大家都慌了。这里距离我家仅几公里远，好在隔了一条堤，我家这一带暂时没有进水。父母赶紧把家里的必需品都运到了姑姑家里。他们家处于高地，没有水淹的危险。连家里的门板也全部拆了，据说这样房子在洪水中不容易倒塌。

姐姐那年中考，那几天正好去当时的望城县城参加考试去了。爸妈带着弟弟住到了姑姑家里;为了上学方便，我住到了小学附近的同学家里。一家人为躲避洪水四分五散，也是我第一次经历那样的事情。

姐姐中考回来的当天，因湘江大堤溃堤仍没修好，满载学生的大巴不能再走老路回坪塘。她记得，大巴绕着山里的路走，“都是从没去过的地方，那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想着赶紧回家看看”。

1998年，推着自行车，蹚过水齐膝盖的坪塘大街

另一次就是1998年的特大洪水，我们再次遭受了惊吓。

那年我刚参加完中考，拿到了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提前放暑假，本来心情还不错。谁知洪水又来了，比1994年还凶猛，电视里每天都要播报N次“百年一遇”这样的词语。

犹记当年的洪水之猛。湘江洪峰一次次刷新历史纪录，担心家里不安全，父母要已经放暑假的我和姐姐赶紧去舅舅家避难。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背个书包，我和姐姐推着自行车就走。

刚走到坪塘大街，问题来了。湘江水已经漫过大堤，整条大街被洪水穿过。我们推着自行车，艰难地在齐膝盖深的街上蹚过，衣服裤子全湿透。

在舅舅家的一周，我和姐姐差不多每天都去河边看看水退了没有。直到洪峰过去，基本安全了，我们才回到家里。这一年夏天，整个洋湖垸也是在惊险中安然度过。

如今，已成湿地公园依然有白鹭飞过

这种“心惊胆战”的滋味，一直伴随着我到高中毕业。那些年最羡慕的，就是家住高处的同学，他们就不用担心水患。

2000年之后，坪塘一带就较少受到洪水威胁了。这是因为，经历1994年和1998年的特大洪灾，长沙市政府投入巨资修建湘江和靳江河防洪大堤，湘江大堤抬高加固，还建起延绵十多公里的湘江风光带，既防洪，又是一处休闲锻炼的好地方。

我们常常去风光带玩耍，感叹这防洪大堤要是早点建起来多好。

这几年，随着湘江新区洋湖片区的规划和崛起，曾经的千亩水患之地，成为长沙新的宜居地标。

小时候梦魇般的洪水，几乎不再惊扰我们的生活。那片我又爱又怕的洼地，成为洋湖湿地公园的一部分，完好地保存了曾经的水域、植物、鸟类等湿地景观，成为展示生态多样性的一个微观世界。

我们早已搬走，家人聚会，说起当年洪水中“逃难”的经历，还觉得惊心。

我却很喜欢去那里走一走。小时候家里的池塘变成了公园的一部分，仿佛时光穿越，这里仍有我喜欢抓的蜻蜓、六月盛开的荷花，不时，头顶还有一两只白鹭飞过。